拟行路难·其七

愁思忽而至,跨马出北门。

举头四顾望,但见松柏园,荆棘郁樽樽。

中有一鸟名杜鹃,言是古时蜀帝魂。

声音哀苦鸣不息,羽毛憔悴似人髠。

飞走树间啄虫蚁,岂忆往日天子尊。

念此死生变化非常理,中心恻怆不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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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

《拟行路难·其七》是南朝诗人鲍照仿写古乐府“行路难”的第七首作品。该诗用的是比体,托喻之事又故意不写分明,所以读来有一种迷离恍惚之感,在整个组诗中属于别调。与其说是在写杜鹃,还不如说是在给死者招魂,通过这寓言托物的手法,借以感喟社会的混乱变化。

译文注释

译文

逐句全文

愁思忽而至,跨马出北门。

愁思忽然涌上心头,跨上马出了北门。

举头四顾望,但见松柏园(1),荆棘郁樽樽。

四顾瞻望,眼目所及,是一片遍植松柏的坟园,遍地荆棘丛生。

中有一鸟名杜鹃,言是古时蜀帝魂。

松柏园中有一鸟名叫杜鹃,相传是古代蜀国的国王死后的冤魂化成的。

声音哀苦鸣不息,羽毛憔悴似人髠。

杜鹃鸟的哀苦声音鸣个不停,它的羽毛憔悴就好像囚牢中的罪犯受了髡刑。

飞走树间啄虫蚁,岂忆往日天子尊。

可怜它如今只能飞走于林木之间,靠啄食昆虫、蚂蚁为生,那还能顾得及往日尊显的地位?

念此死生变化非常理,中心恻怆不能言。

感念到这是死生变化非常之理,心中的愁思就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注释

(1)松柏园:特指坟地,因古人在墓穴上专植松柏而得名。

文学赏析

《拟行路难十八首》就集中抒写人生感受的特点来说,可能受了阮籍《咏怀八十二首》的影响,但两者的作风是很不相类的。鲍照乐府中那种倜傥明快的意象,跟阮诗的隐晦曲折、闪烁其辞,相去不啻十万八千里。不过这首诗可以算作例外。它用的是比体,托喻之事又故意不写分明,所以令人读来有一种迷离惝恍之感,在整个组诗中属于别调。

诗的起头就起得怪:“愁思忽而至”,究竟“愁”的什么,又怎么个“愁”法呢,作者不但不加解说,反而接着大写“跨马出北门”的所见所闻,仿佛将原先的愁思轻轻巧巧地撤在一边了。其实这正是诗人狡狯之处,他安下了一枚“钉子”,却又故弄玄虚地转移读者的视线,读者切莫上当受骗。

果然,文章逐渐来了。步出北门,四顾瞻望,眼目所及,只是一片荒凉的坟园。“松柏园”在这里特指坟地,因古人墓穴上专植松柏而得名。遍地荆棘丛生(“蹲蹲”为丛聚茂密的样子),更说明这片坟园已成废墟,绝无人来打扫探视。

往下,诗人笔头一转,给坟园里的杜鹃鸟作了一个特写。专写杜鹃的原因:相传此鸟的前身是古代蜀国的国王杜宇,他后来失去王位,流落异乡,死后冤魂便化成了杜鹃。这自然是人们因杜鹃鸟鸣声凄厉所附会出来的故事,而诗人则巧妙地利用这个传说,将荒园里的杜鹃同墓穴中的死者构成联想,暗示这鸟儿可能即是死者魂魄的化身。听它声音哀苦,啼鸣不息,正是死去的冤魂在倾诉自身的不幸。看它毛羽颓脱,身形憔悴,恰似囚牢中的罪犯遭受了髡(音坤,古代剃去头发的刑罚)刑。可怜它如今只能飞走于林木之间,靠啄食昆虫、蚂蚁为生,已不能顾及往日尊显的地位,享受那富贵荣华的生活。这一段描述与其说是写杜鹃,还不如说在给死者招魂。而通过这寓言托物的手法,诗篇的本意便影影绰绰地显露了出来。

于是来到了全诗结穴之处:“念此死生变化非常理,中心怆恻不能言。”“怆恻”就是“愁思”,一起一结,遥相呼应,意味着起首的哀愁一直贯串到底,“愁”的内涵并未改变。那末,究竟为什么而犯愁,诗句间似乎也已点明,那便是“死生变化”的道理,前面文字中着力描写的坟园景象和杜鹃神态,均足以昭示这一点。然若读者的理解仅局限于这一般化的死生之理上,恐还未能充分揭示诗篇的内在意蕴。读者应该注意到,寄寓于杜鹃形象上的死生变化现象,是一种与社会地位的沉沦、原有身分的颠踬相联系的独特的转变,一种带有浓烈政治色彩的生活变迁,这才是诗人着眼之所在。据此,有人认为此诗影射晋恭帝遭刘裕篡害之事,也有人以为暗指宋少帝被弑事,说法不一,难以轻下断语。但不管怎样,诗确系有为而发,则无庸置疑。六朝正处在政权更迭频繁、政局动荡不稳的历史阶段,改朝换代是家常便饭,统治集团间的纷争倾轧更永无休止。在这种政治局面下,往日安富尊荣的帝室权门、达官显宦,一旦倾覆,身死族灭,是很常见的现象。作者感喟于世态的混乱,而又回天无力,只能归之于死生变化非常之理。而由于篇中涉及时事,担心招来祸殃,便只好故意闪烁其辞,晦曲其事了。作风的不同导源于内容的差异,这里也显示出作者“量体裁衣”的本领。

作者简介

鲍照

鲍照

南朝宋文学家,元嘉三大家之一

鲍照(414—466),字明远,祖籍东海(今山东省临沂市兰陵县南桥镇),久居建康(今南京)。家世贫贱,临海王刘子顼镇荆州时,任前军参军。刘子顼作乱,照为乱兵所杀。他长于乐府诗,其七言诗对唐代诗歌的发展,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与颜延之、谢灵运合称“元嘉三大家”。有《鲍参军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