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夏日溧水无想山作
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人静乌鸢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凭阑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
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
作品简介
《满庭芳·夏日溧水无想山作》是北宋词人周邦彦创作的一首词。这首词是作者遭外放而感慨万千,欲求自我解脱的一首抒情之作。上片写江南初夏景色,将羁旅愁怀融入景中。下片抒发羁旅他乡孤苦寂寞之哀。此词整体哀怨却不激烈,含蓄委婉,沉郁顿挫中别饶情味,体现了清真词一贯的风格。
译文注释
译文
风老莺雏(1),雨肥梅子(2),午阴嘉树清圆(3)。地卑(4)山近,衣润(5)费炉烟(6)。人静乌鸢(7)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8)。凭阑(9)久,黄芦(10)苦竹(11),拟泛九江船。
暖风中黄莺渐渐长成,雨润梅子,一天天变得肥大,树阴清晰圆正,在中午的阳光下。地势低洼靠近山,衣服潮湿总费炉火烘干。人家寂静乌鸦无忧自乐翩翩,小桥外边,新涨的绿水湍流激溅。久久凭靠栏杆,遍地黄芦苦竹,竟仿佛我自己像遭贬的白居易泛舟九江边。
年年,如社燕(12),飘流瀚海,来寄修椽(14)。且莫思身外(15),长近尊(16)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17)。歌筵畔,先安簟(18)枕,容我醉时眠。
年复一年,我就像春来秋去的社燕,在荒漠的远方漂流,暂时寄身在人家的屋檐。还是别再去思虑身外的功名,不如常常把美酒畅饮,可我这憔悴的江南倦客,受不了宴会上激越的管弦,它使人愁绪更添。最好在歌筵旁边,预先安置好枕席,让我喝醉时就地闲眠。
注释
(1)风老莺雏:幼莺在暖风里长大了。
(2)雨肥梅子:梅子受雨水滋润而长得肥硕。
(3)午阴嘉树清圆:这句是指阳光在中午时分,照射的树阴显得很清晰圆正。嘉树:树的美称。
(4)地卑:地势低洼。卑:低。
(5)润:湿。
(6)炉烟:南方黄梅季节多潮湿,衣服容易发霉,故用炉香烘熏衣服,以除潮气。
(7)乌鸢:即乌鸦。
(8)溅溅:流水声。
(9)阑:栏杆。
(10)黄芦:枯黄的芦苇。
(11)苦竹:清瘦的竹子。
(12)社燕:燕子当春社时飞来,秋社时飞走,故称社燕。
(13)翰海:此指沙漠广大如海。
(14)修椽:安在梁上支架屋面和瓦片的长木条。
(15)莫思身外:表明自己不考虑身外之事。身外,指功名利禄。
(16)尊:同“樽”,古代盛酒的器具。
(17)急管繁弦:形容各种乐器同时演奏的热闹情景。
(18)簟:竹席。
创作背景
宋哲宗元祐八年(1093年),周邦彦被贬任溧水县(今江苏溧水)县令,时年三十九岁,《满庭芳·夏日溧水无想山作》此词于游无想山时所作。
文学赏析
《满庭芳·夏日溧水无想山作》这首词较真实地反映了封建社会里,一个宦途并不得意的知识分子愁苦寂寞的心情。上阕写江南初夏景色,将羁旅愁怀融入景中。下阕抒发飘流之哀。此词整体哀怨却不激烈,沉郁顿挫中别饶情味,体现了清真词一贯的风格。
一开头写春光已去,雏莺在风中长成了,梅子在雨中肥大了。这里化用杜牧「风蒲燕雏老(《赴京初入汴口》)及杜甫「红绽雨肥梅(《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诗意。两句对仗工整,老字、肥字皆以形容词作动词用,极其生动。「午阴嘉树清圆」,则是用刘禹锡《昼居池上亭独吟》「日午树阴正」句意,「清圆」二字绘出绿树亭亭如盖的景象。以上三句写初夏景物,体物极为细微,并反映出作者随遇而安的心情,极力写景物的美好,无伤春之愁,有赏夏之喜。但接着就来一个转折:「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正象白居易贬官江州,在《琵琶行》里说的「住近湓江地低湿」,溧水也是地低湿,衣服潮润,炉香熏衣,需时良多,「费」字道出衣服之潮,一「费」字既具体又概括,形象袅袅,精炼异常,则地卑久雨的景象不言自明。作者在这里还是感到不很自在吧。接下去又转写:此地比较安静,没有嘈杂的市声,连乌鸢也自得其乐。「人静」句据陈元龙注云:「杜甫诗『人静乌鸢乐』。」今本杜集无此语。正因为空山人寂,所以才能领略乌鸢逍遥情态。「自」字极灵动传神,画出鸟儿之无拘无束,令人生羡,但也反映出自己的心情苦闷。周词《琐窗寒》云:「想东园桃李自春」,用「自」字同样有无穷韵味。「小桥」句仍写静境,水色澄清,水声溅溅,说明雨多,这又与上文「地卑」、「衣润」等相互关联。小桥外,溪不清澄,发出溅溅水声。似乎是一种悠然自得之感。但紧接着又是一转:「凭栏久,黄芦苦竹,疑泛九江船。」白居易既叹「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词人在久久凭栏眺望之余,也感到自己处在这「地卑山近」的溧水,与当年白居易被贬江州时环境相似,油然生出沦落天涯的感慨。由「凭栏久」一句,知道从开篇起所写景物都是词人登楼眺望所见。
下阕开头,换头「年年」,为句中韵。《乐府指迷》云:「词中多有句中韵,人多不晓,不惟读之可听,而歌时最要叶韵应拍,不可以为闲字而不押,又如《满庭芳》过处『年年,如『社燕』,『年』字是韵,不可不察也。」三句自叹身世,曲折道来。以社燕自比。社燕在春社时飞来,到秋社时飞去,从海上飘流至此,在人家长椽上作巢寄身。瀚海,大海。词人借海燕自喻,频年飘流宦海,暂在此溧水寄身。既然如此,「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姑且不去考虑身外的事,包括个人的荣辱得失,还是长期亲近酒樽,借酒来浇愁吧。词人似乎要从苦闷中挣脱出去。这里,点化了杜甫「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绝句漫兴》)和杜牧的身外任尘土,尊前极欢娱(《张好好诗》)。「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又作一转。在宦海中飘流已感疲倦而至憔悴的江南客,虽想撇开身外种种烦恼事,向酒宴中暂寻欢乐,如谢安所谓中年伤于哀东,正赖丝竹陶写,但宴席上的「急管繁弦」,怕更会引起感伤。杜甫《陪王使君》有「不须吹急管,衰老易悲伤」诗句,这里「不堪听」含有「易悲伤」的含意。结处「歌筵畔,承上「急管繁弦」。「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则未听丝竹,先拟醉眠。他的醉,不是欢醉而有愁醉。丝竹不入愁之耳,唯酒可以忘忧。箫统《陶渊明传》:「渊明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词语用此而情味自是不同。「容我」二字,措辞宛转,心事悲凉。结语写出了无可奈何、以醉遣愁的苦闷。
作者简介
参考资料
- [1]朱昌.唐宋词观止 中:学林出版社,201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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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吴熊和.唐宋词汇评(两宋卷)二:浙江教育出版社,2004:932-9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