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厚墓志铭
子厚,讳宗元。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县令江南。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权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号为刚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其后以博学宏词,授集贤殿正字。俊杰廉悍,议论证据今古,出入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于山水间。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则使归其质。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徵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籍,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人墓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行立有节概,重然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遵,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逮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
铭曰:“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作品简介
《柳子厚墓志铭》是唐代文学家韩愈为已故好友柳宗元所创作的的墓志铭。这篇墓志铭讲述了柳宗元的家世、为人、政绩等,包括了世系、卒葬、子嗣等墓志铭应该有的内容。通过对柳宗元的生平事迹的综合概述,作者高度赞扬了柳宗元的文章学问、政治才能和道德品行,对柳宗元受排挤、长期遭贬、穷困潦倒的经历给予深切的同情,对柳宗元的一生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文章打破了传统碑志文的形式,形成了夹叙夹议、议论横生、深沉蕴藉、诚挚委婉的特殊风格韵味。全文酣畅淋漓,顿挫沉郁,抑扬隐显不失实,饱含朋友交游无限爱惜之情。
译文注释
译文
子(13)厚(1),讳(2)宗元。七世(3)祖庆,为拓跋魏(5)侍中(4),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6)讳(2)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7),求为县令江南。其后以不能媚权贵(8),失御史。权贵(8)人死,乃复拜侍御史(10)。号为刚直(11),所与游皆当世名人(12)。
子厚,名叫宗元。七世祖柳庆,做过北魏的侍中,被封为济阴公。高伯祖柳奭,做过唐朝的宰相,同褚遂良、韩瑗都得罪了武后,在高宗时被处死。父亲叫柳镇,为了侍奉母亲,放弃了太常博士的官位,请求到江南做县令。后来因为他不肯向权贵献媚,丢了御史的官职。直到那位权贵死了,才又被任命为侍御史。人们都说他刚毅正直,与他交往的都是当时名人。
子(29)厚(14)少(30)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30)年,已自成人(15),能取进士第(16),崭然(17)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29)(18)矣。其后以博学宏词(19),授集贤殿(20)正字(21)。俊杰廉悍(22),议论证据今古(23),出入(24)经史百子(29),踔厉风发,率(25)常屈(26)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27),交口(28)荐誉之。
子厚少年时就很精明聪敏,没有不明白通晓的事。赶上他父亲在世时,他虽然很年轻,但已经成才,能够考取为进士,突出地显露出才华,大家都说柳家有能扬名显姓的后人了。后来又通过博学宏词科的考试,被授为集贤殿的官职。他才能出众,方正勇敢,发表议论时能引证今古事例为依据,精通经史诸子典籍,议论时才华横溢,滔滔不绝,常常使在座的人折服。因此名声轰动,一时之间人们都敬慕而希望与他交往。那些公卿贵人争着想让他成为自己的门生,异口同声地推荐赞誉他。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31)尉(32)拜监察御史(33)。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34)。遇用事者(35)得罪,例出(36)为刺(45)史。未至,又例贬(37)永州(38)司马(39)。居闲(40),益自刻苦,务记览(41),为词章,泛滥(42)停蓄(43),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44)于山水间。
贞元十九年,子厚由蓝田县尉调任监察御史。顺宗即位,又升为礼部员外郎。逢遇当权人获罪,他也被按例贬出京城当刺史,还未到任,又被依例贬为永州司马。身处清闲之地,自己更加刻苦为学,专心诵读,写作诗文,文笔汪洋恣肆,雄厚凝练,像无边的海水那样精深博大。而他自己则纵情于山水之间。
元和(71)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47)为刺(70)史,而子(56)厚(46)得柳州(48)。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49)?”因(50)其土俗(51),为设教禁(52),州人顺赖(53)。其俗以男女质(64)(54)钱,约不时赎(55),子(56)本(57)相侔,则没(58)为奴婢。子(56)厚(46)与设方计(59),悉(60)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61)其佣(62),足相当(63),则使归其质(64)(54)。观察使(65)下其法(66)于他州,比(67)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68)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56)厚(46)为师,其经承子(56)厚(46)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60)有法度(69)可观。
元和年间,他曾经与同案人一起奉召回到京师,又一起被遣出做刺史,子厚分在柳州。到任之后,他慨叹道:“这里难道不值得做出政绩吗?”于是按照当地的风俗,为柳州制订了教谕和禁令,全州百姓都顺从并信赖他。当地习惯于用儿女做抵押向人借钱,约定如果不能按时赎回,等到利息与本金相等时,债主就把人质没收做奴婢。子厚为此替借债人想方设法,都让他们把子女赎了回来;那些特别穷困没有能力赎回的,就让债主记下子女当佣工的工钱,到应得的工钱足够抵消债务时,就让债主归还被抵押的人质。观察使把这个办法推广到别的州县,到一年后,免除奴婢身份回家的将近一千人。衡山、湘水以南准备考进士的人,就把子厚当做老师,那些经过子厚亲自讲授和指点的人所写的文章,全都可以看得出是合乎规范的。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83)史也,中山(75)刘梦得(76)禹锡亦在遣中,当诣(77)播州(78)。子(73)厚(72)泣曰:“播州(78)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79),吾不忍梦得之穷(80),无辞以白其大人(81);且万无母子(73)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82),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83)连州(84)。呜呼!士穷(80)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徵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85),握手出肺肝相示(86),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87),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74),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73)厚(72)之风,亦可以少(89)愧矣。
他被召回京师又再次被遣出做刺史时,中山人刘梦得禹锡也在被遣之列,应当去播州。子厚流着泪说:“播州不是一般人能住的地方,况且梦得有老母在堂,我不忍心看到梦得处境困窘,他没有办法把这事告诉他的老母;况且绝没有母子一同前往的道理。”向朝廷请求,并准备呈递奏章,情愿拿柳州换播州,表示即使因此再度获罪,死也无憾。正遇上有人把梦得的情况告知了皇上,梦得因此改任连州刺史。呜呼!士人到了穷境时,才看得出他的节操和义气!一些人,平日街坊居处互相仰慕讨好,一些吃喝玩乐来往频繁,夸夸其谈,强作笑脸,互相表示愿居对方之下,手握手作出掏肝挖肺之状给对方看,指着天日流泪,发誓不论生死谁都不背弃朋友,简直像真的一样可信。一旦遇到小小的利害冲突,仅仅像头发丝般细小,便翻脸不认人,朋友落入陷阱,也不伸一下手去救,反而借机推挤他,再往下扔石头,到处都是这样的人啊!这应该是连那些禽兽和野蛮人都不忍心干的,而那些人却自以为得计。他们听到子厚的高尚风节,也应该觉得有点惭愧了!
子(92)厚(90)前时少(95)年,勇于为人(96),不自贵重顾籍(97),谓功业可立就(98),故坐(99)废退(100)。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101)得位者推挽(102),故卒死于穷(93)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92)厚(90)在台省(104)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91)刺(94)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93)。然子(92)厚(90)斥不久,穷(93)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105),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92)厚(90)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106),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从前年轻时,勇于帮助别人,不看重和爱惜自己,认为功名事业可以一蹴而就,所以受到牵连而被贬斥。贬谪后,又没有熟识而有力量有地位的人推荐与引进,所以最后死在荒僻的边远之地,才干不能为世间所用,抱负不能在当时施展。如果子厚当时在御史台、尚书省做官时,能谨慎约束自己,已像在司马时、刺史时那样,也自然不会被贬官了;贬官后,如果有人能够推举他,将一定会再次被任用,不至穷困潦倒。然而若是子厚被贬斥的时间不久,穷困的处境未达到极点,虽然能够在官场中出人投地,但他的文学辞章一定不能这样地下功夫,以致于像今天这样一定流传后世,这是毫无疑问的。即使让子厚实现他的愿望,一度官至将相,拿那个换这个,何者为得,何者为失?一定有能辨别它的人。
子(109)厚(107)以元和(111)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112)先人墓(113)侧。子(109)厚(107)有子(109)(108)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114),子(109)厚(107)卒乃生。女子(109)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110)河东(115)裴君行立。行立有节概(116),重然诺(117),与子(109)厚(107)结交,子(109)厚(107)亦为之尽(118),竟赖其力。葬子(109)厚(107)于万年(112)之墓者,舅弟卢遵(119)。遵,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109)厚(107)之斥,遵从而家(120)焉,逮其死不去。既往葬子(109)厚(107),又将经纪(121)其家,庶几(122)有始终者。
子厚在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初八去世,终年四十七岁;在十五年七月初十安葬在万年县他祖先墓地的旁边。子厚有两个儿子:大的叫周六,才四岁;小的叫周七,是子厚去世后才出生的。两个女儿,都还小。他的灵柩能够回乡安葬,费用都是观察使河东人裴行立先生付出的。行立先生为人有气节,重信用,与子厚是朋友,子厚对他也很尽心尽力,最后竟仰赖他的力量办理了后事。把子厚安葬到万年县墓地的,是他的表弟卢遵。卢遵是涿州人,性情谨慎,做学问永不满足;自从子厚被贬斥之后,卢遵就跟随他和他家住在一起,直到他去世也没有离开;既送子厚归葬,又准备安排料理子厚的家属,可以称得上是有始有终的人了。
铭曰:“是惟(125)子(124)厚(123)之室(126),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127)。”
铭文说:“这是子厚的幽室,既牢固又安适,对子厚的子孙会有好处。”
注释
(1)子厚:柳宗元的字。作墓志铭例当称死者官衔,因韩愈和柳宗元是笃交,故称字。
(2)讳:名。生者称名,死者称讳。
(3)七世:史书记柳宗元七世祖柳庆在北魏时任侍中,入北周封为平齐公。子柳旦,任北周中书侍郎,封济阴公。韩愈所记有误。
(4)侍中:门下省的长官,掌管传达皇帝的命令。北魏时侍中位同宰相。
(5)拓跋魏:北魏国君姓拓跋(后改姓元),故称。
(6)皇考:古时在位皇帝对先皇的尊称,后引申为对先祖的尊称,在本文中指先父。
(7)太常博士:太常寺掌宗庙礼仪的属官。柳镇在唐肃宗时授左卫率府兵曹参军,辅佐郭子仪守朔方。后调长安主薄,母亲去世后守丧,后来命为太常博士。柳镇以有尊老孤弱在吴,再三辞谢,愿担任宣称(今属安徽)县令。这里说“以事母弃太常博士”,可能是作者的失误。
(8)权贵:这里指窦参。柳镇曾迁殿中侍御史,因不肯与御史中丞卢佋,宰相窦参一同诬陷侍御史穆赞,后又为穆赞平反冤狱,得罪窦参,被窦参以他事陷害贬官。
(9)权贵人死:其后窦参因罪被贬,第二年被唐德宗赐死。
(10)侍御史:御史台的属官,职掌纠察百僚,审讯案件。
(11)号为刚直:郭子仪曾表柳镇为晋州录事参军,晋州太守骄悍好杀戮,官吏不敢与他相争,而柳镇独能抗之以理,所以这样说。
(12)所与游皆当世名人:柳宗元有《先君石表阴先友记》,记载他父亲相与交游者计六十七人,书于墓碑之阴。并说:“先君之所与友,凡天下善士举集焉。”
(13)子:子金,即利息。
(14)子厚:柳宗元的字。作墓志铭例当称死者官衔,因韩愈和柳宗元是笃交,故称字。
(15)已自成人:柳宗元十三岁即作《为崔中丞贺平李怀光表》,刘禹锡作集序说:“子厚始以童子,有奇名于贞元初。”
(16)取进士第:贞元九年(公元793年)柳宗元进士及第,年二十一。
(17)崭然:崭意指突出,然,……的样子,在这里指突出有所成就。
(18)有子:意谓有光耀楣门之子。
(19)博学宏词:柳宗元于贞元十二年(公元796年)中博学宏词科,年二十四。唐制,进士及第者可应博学宏词考选,取中后即授予官职。
(20)集贤殿:集贤殿书院,掌刊辑经籍,搜求佚书。
(21)正字:集贤殿置学士、正字等官,正字掌管编校典籍、刊正文字的工作。柳宗元二十六岁授集贤殿正字。
(22)廉悍:方正、廉洁和坚毅有骨气。
(23)证据今古:引据今古事例作证。
(24)出入:融会贯通,深入浅出。
(25)率:每每。
(26)屈:使之屈服。
(27)令出我门下:意谓都想叫他做自己的门生以沾光彩。
(28)交口:异口同声。
(29)子:子金,即利息。
(30)少:稍微。
(31)蓝田:今属陕西。
(32)尉:县府管理治安,缉捕盗贼的官吏。
(33)监察御史:御史台的属官,掌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整肃朝仪诸事。
(34)礼部员外郎:官名,掌管辨别和拟定礼制之事及学校贡举之法。柳宗元得做此官是王叔文、韦执谊等所荐引。
(35)用事者:掌权者,指王叔文。唐顺宗做太子时,王叔文任太子属官,顺宗登位后,王叔文任户部侍郎,深得顺宗信任。于是引用新进,施行改革。旧派世族和藩镇宦官拥立其子李纯为宪宗,将王叔文贬黜,后来又将其杀戮。和柳宗元同时贬作司马的共八人,号“八司马”。
(36)例出:按规定遣出。永贞元年(公元805年),柳宗元被贬为邵州(今湖南邵阳)刺史。
(37)例贬:依照“条例”贬官。
(38)永州:今湖南零陵县。
(39)司马:本是州刺史属下掌管军事的副职,唐时已成为有职无权的冗员。
(40)居闲:指公事清闲。
(41)记览:记诵阅览。此喻刻苦为学。
(42)泛滥:文笔汪洋恣肆。
(43)停蓄:文笔雄厚凝炼。
(44)肆:放情。
(45)刺:用作动词。
(46)子厚:柳宗元的字。作墓志铭例当称死者官衔,因韩愈和柳宗元是笃交,故称字。
(47)偕出:元和十年(公元815年),柳宗元等“八司马”同时被召回长安,但又同被迁往更远的地方。
(48)柳州:唐置,属岭南道,即今广西柳州市。
(49)是岂不足为政邪:意谓这里难道就不值得实施政教吗?是,这、这里;岂,难道、足指值得。
(50)因:顺着,按照。
(51)土俗:当地的风俗。
(52)教禁:教谕和禁令。
(53)顺赖:顺从信赖。
(54)质:典当,抵押。
(55)不时赎:不按时赎取。
(56)子:子金,即利息。
(57)本:本金。
(58)没:没收。
(59)与设方计:替债务人想方设法。
(60)悉:全部。
(61)书:写,记下。
(62)佣:当雇工。此指雇工劳动所值,即工资。
(63)足相当:意谓佣工所值足以抵消借款本息。
(64)质:人质。
(65)观察使:又称观察处置使,是中央派往地方掌管监察的官。
(66)下其法:推行赎回人质的办法。
(67)比:及,等到。
(68)衡湘:衡山、湘水,泛指岭南地区。为:应试。
(69)法度:规范。
(70)刺:用作动词。
(71)元和:唐宪宗年号(公元806年—公元820年)。十四年,即819年;十一月八日:一作“十月五日”。
(72)子厚:柳宗元的字。作墓志铭例当称死者官衔,因韩愈和柳宗元是笃交,故称字。
(73)子:子金,即利息。
(74)比:及,等到。
(75)中山:今河北定县。
(76)刘梦得:名禹锡,彭城(今江苏铜山县)人,中山为郡望。其祖先汉景帝子刘胜曾封中山王。王叔文失败后,刘禹锡被贬为郎州司马,这次召还入京后又贬播州刺史。
(77)诣:前往。
(78)播州:今贵州绥阳县。
(79)亲在堂:母亲健在。
(80)穷:困窘。
(81)大人:父母。此指刘禹锡之母。句谓这种不幸的处境难以向老母讲。
(82)以柳易播:意指柳宗元自愿到播州去,让刘禹锡去柳州。
(83)刺:用作动词。
(84)连州:唐属岭南道,州治在今广东连县。
(85)取下:指采取谦下的态度。
(86)出肺肝相示:譬喻做出非常诚恳和坦白的样子。
(87)背负:背叛,变心。
(88)如毛发比:譬喻事情之细微。比,类似。
(89)少:稍微。
(90)子厚:柳宗元的字。作墓志铭例当称死者官衔,因韩愈和柳宗元是笃交,故称字。
(91)司马:本是州刺史属下掌管军事的副职,唐时已成为有职无权的冗员。
(92)子:子金,即利息。
(93)穷:困窘。
(94)刺:用作动词。
(95)少:稍微。
(96)为人:助人。此处有认为柳宗元参加王叔文集团是政治上的失慎之意。所以下面说“不自贵重”。
(97)顾籍:顾惜。
(98)立就:即刻获得。
(99)坐:因他人获罪而受牵连。
(100)废退:指远谪边地,不用于朝廷。
(101)有气力:有权势和力量的人。
(102)推挽:推举提携。
(103)穷裔:穷困的边远地方。
(104)台省:御史台和尚书省。
(105)自力:自我努力。
(106)为将相于一时:被贬“八司马”中,只有程异后来得到李巽推荐,位至宰相,但不久便死,也没有什么政绩。此处暗借程异作比。
(107)子厚:柳宗元的字。作墓志铭例当称死者官衔,因韩愈和柳宗元是笃交,故称字。
(108)有子:意谓有光耀楣门之子。
(109)子:子金,即利息。
(110)观察使:又称观察处置使,是中央派往地方掌管监察的官。
(111)元和:唐宪宗年号(公元806年—公元820年)。十四年,即819年;十一月八日:一作“十月五日”。
(112)万年:在今陕西临潼县东北。
(113)先人墓:在万年县之栖凤原。见柳宗元《先侍御史府君神道表》。
(114)周七:即柳告,字用益,柳宗元遗腹子。
(115)河东:今山西永济县。
(116)节概:节操度量。
(117)重然诺:看重许下的诺言。
(118)尽:尽心,尽力。
(119)卢遵:柳宗元舅父之子。
(120)从而家:跟从柳宗元以为己家。
(121)经纪:经营、料理。
(122)庶几:近似、差不多。
(123)子厚:柳宗元的字。作墓志铭例当称死者官衔,因韩愈和柳宗元是笃交,故称字。
(124)子:子金,即利息。
(125)惟:就是。
(126)室:幽室,即墓穴。
(127)嗣人:子孙后代。
创作背景
《柳子厚墓志铭》为韩愈于唐宪宗元和十五年(820年)在袁州任刺史时所作。韩愈和柳宗元两人私交甚深,友情笃厚,是古文运动当中的同志。柳宗元卒于唐宪宗元和十四年(819年),韩愈就此写了这篇墓志铭以表彰亡友的人品学问。
文学赏析
墓志铭,是古代文体的一种,刻石纳入墓内或墓旁,表示对死者的纪念,以便后人稽考。文章通常分两部分,前一部分是序文,叙述死者的姓氏、爵里、世系和生平事迹;后一部分是铭文,缀以韵语,表示对死者的悼念和颂赞。这一篇墓志铭的铭文极短,是一种变格。
从全文中可看出两个比较含蓄之处:其一是暗示做人与做文的关系。其二是做人与做官的关系。合二为一,也就是要以人品为本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对于这个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尤其是儒文化中的核心问题,韩愈的态度是相当客观的,他特别敬重柳宗元的为人,所以本文也就一直围绕着“人的品质”这个关键问题演进、发展,尽管自然段落较多,但上述中心思想却是脉络清晰,贯彻始终的。
此文之所以脍炙人口,千载流传而不衰,就是因为作者在文章里浸透和倾注了丰沛的情感。由此,愤激之笔频出,不平之鸣屡见,行文之中自然而然地打破了传统碑志文的形式,形成了夹叙夹议、议论横生、深沉蕴藉、诚挚委婉的特殊风格韵味。这一特点即便在最后一段铭文之处,也是非常明显的。铭文自古用四言韵文连缀而成,大都用来概括前面所述之事。可是韩愈却有意识地只写了三句有韵角却失体例的奇句单行,便就此搁笔。这难道仅仅是出于改革文体的考虑吗?如果后人能够理解到柳宗元对孱弱幼子的眷恋之心,那么韩愈这三句铭辞,也就是对死者最恰如其分,也最能使死者安息的话了。
作为文体之一的墓志铭自有其体例,例如前需追述墓主先代,后需交代身后安厝及子女情况,这都是为名人写墓志时不可省的笔墨。在写此类文章时,能积极利用体例,又不完全受它的限制方为上策。此文先述子厚先世,重在表现其刚直的节操风骨。后写裴行立、卢遵二人对子厚后事安排和家属抚恤的尽心尽力,表现他们生死不变的友情,这些都可与墓主风概相映照,而使全文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沈德潜评语说:“噫郁苍凉,墓志中千秋绝唱!”对此文概括得颇为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