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行
相逢狭路间,道隘不容车。
不知何年少?夹毂问君家。
君家诚易知,易知复难忘;
黄金为君门,白玉为君堂。
堂上置樽酒,作使邯郸倡。
中庭生桂树,华灯何煌煌。
兄弟两三人,中子为侍郎;
五日一来归,道上自生光;
黄金络马头,观者盈道傍。
入门时左顾,但见双鸳鸯;
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
音声何噰噰,鹤鸣东西厢。
大妇织绮罗,中妇织流黄;
小妇无所为,挟瑟上高堂:
丈人且安坐,调丝方未央。
作品简介
《相逢行》是汉乐府古辞,属《相和歌·清调曲》。全诗共三十句,一百五十字,极写富贵人家之种种享受,乃酒宴上娱乐豪富之辞。此诗重点在于对富贵人家享乐作铺排渲染,写得气氛热烈、生动夸张,笔法犹如汉代大赋,这种笔法,使诗歌充满着力度和厚度。
译文注释
译文
相逢狭路间,道隘(1)不容车。
狭路中间两相達,道路狭窄车难行。
不知何年少(2)?夹毂(3)问君家。
不知谁家一少年,车上把人来打听。
君家诚易知,易知复难忘;
那个人家最易知,容易知道更难忘。
黄金为君门,白玉为君堂(4)。
他家大门黄金镶,白玉修建大庭堂。
堂上置樽酒(5),作使(6)邯郸(7)倡(8)。
庭堂里面设酒宴,邯郭女乐供欣赏。
中庭(9)生桂树,华灯(10)何煌煌。
院中桂树飘芳香,庭里花灯极辉煌。
兄弟两三人(11),中子为侍郎(12);
这家兄弟两三人,次子官职为侍郎。
五日一来归(13),道上自生光(14);
五日一次回家来,路上也自显荣光。
黄金络马头,观者盈道傍。
黄金丝绳络马头,群众国观满道旁。
入门时左顾(15),但见双鸳鸯(16);
进入大门一环顾,只见鸳鸯各成双。
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
鸳鸯足有七十二,排列整齐自成行。
音声何噰噰(17),鹤鸣东西厢。
听见嗯嗯鸟鸣声,鸣来自东西厢。
大妇织绮罗,中妇织流黄(18);
大媳善于织绫罗,二媳善于织流黄。
小妇无所为,挟瑟上高堂:
三媳悠闲无所为,挟瑟慢步上高堂。
丈人(19)且安坐,调丝(20)方未央(21)。
公公婆婆且安坐,歌曲未完再弹唱。
注释
(1)隘:狭窄,窄小。
(2)不知何年少:《玉台新咏》作“如何两少年”。
(3)夹毂:犹“夹车”。毂,车轮中心的圆木,辐聚其外,轴贯其中。这里代指车。这两句是说,两个少年站在车的两旁而问。
(4)堂:房屋的正厅。
(5)置樽酒:指举行酒宴。
(6)作使:犹“役使”。
(7)邯郸:汉代赵国的都城,在今河北邯郸城西南。
(8)倡:歌舞伎。赵国女乐,闻名当时。
(9)中庭:庭中,院中。
(10)华灯:雕刻非常精美的灯。
(11)兄弟两三人:兄弟三人。从下文“中子”“三妇”可证。“两”字无意义。
(12)侍郎:官名。《后汉书·百官志》:“侍郎三十六人,作文书起草。”秩各四百石。
(13)五日一来归:汉制中朝官每五日有一次例休,称“休沐”。
(14)生光:增加光彩。
(15)左顾:回顾。
(16)双鸳鸯:鸳鸯为匹鸟,总是成对并游。双鸳鸯,就是“双双的鸳鸯”,汉乐府诗中常用这种省字法。
(17)噰噰:音声相和貌,这里形容众鹤和鸣之声。
(18)流黄:或作“留黄”“骝黄”,黄间紫色的绢。
(19)丈人:子媳对公婆的尊称。《论衡·气寿篇》说:“尊翁妪为丈人。”但后世的拟作《三妇艳》中,当用“丈人”处亦用“丈夫”“夫君”“良人”,另外汉乐府中“丈人”也有“丈夫”之意(如《妇病行》:“妇病连年累岁,传呼丈人前一言。”)所以具体如何解释,当视演唱时所指对象而定。
(20)调丝:弹奏(瑟),调弦定音以奏乐曲。丝,指瑟上的弦。
(21)未央:未尽,这里是尚未调好音。“方未央”一作“未遽央”,“未遽央”与“未央”同义。
创作背景
《相逢行》是汉代乐府相和歌辞的清调曲,乃酒宴上娱乐豪富之辞,为赞美君家的富贵而作。此诗作于汉代,但其具体创作时间难以考证。
文学赏析
《相逢行》此诗可分为三个部分,前面六句是第一部分。两位驾车的少年(由歌者所扮),在长安的狭窄小路上迎面而遇。路实在太窄了,谁也过不去,于是他俩就乾脆停下车,攀起话来了。素不相识,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好谈。于是就面对酒宴上的主人夸起他家的声势显赫和无比豪富来。“君家”即“你的主人家”,“你的主人家是那么容易让人知道,知道后又是那么难以忘却”——这两句巧妙的恭维话,自然让坐在那里听歌的主人满心欢喜。这一部分可以算是引子,往下十八句,是第二部分。两位少年一唱一和,争着夸说主人家的种种富贵之状。“您家外部是黄金为门,内里是白玉为堂。”一金一玉,其建筑之富丽堂皇可知。“您家中是樽中酒常满,座上客常有,待客时,还有产于邯郸的美丽歌伎供驱遣献歌献舞。此时庭中桂树正在飘香,堂内华灯煌煌,照得通室明亮。”有酒有客,有美女有华灯,其权势地位、荣乐享受可知。以家僮身份出现的少年则说:“我家乃官宦之家,家中兄弟三人,别人不提,就说老二吧,他在朝中做侍郎,每当休沐日回家,一路上好不气派,马笼头全是黄金为饰,道路生光;路旁观者如云,啧啧赞叹,挤满路旁。”有正面写,有侧面写,其显赫之势可知。再说到家情况:进得家门,左顾右盼,只见庭前池中一大群鸳鸯,双双对对排列成行;又闻家中所养白鹤,于东西厢发出噰噰鸣声。它们都在欢迎主人的归来。有禽则有池,其庭院之广大可知。这一段,分四层对这一豪富之家的富贵、气派、享受极意铺排渲染,以见其不同寻常,从而与上文“君家诚易知,易知复难忘”的话相照应,以见言之不虚。至此,这位豪富在长安城中的权势、地位是如何,便不言而喻了。“大妇织绮罗”六句是第三部分,写家中三妇所为。“我主人家中三子各有一妇,大妇、中妇长于织作,能织绫罗绸缎。小妇另有所长,一到全家团聚之日,便以鼓瑟来为全家助兴。”“丈人且安坐,调丝方未央。”二句有双重含义,一是承小妇挟瑟说,是转述小妇语:“请公公高堂安坐(当然也包括家中其他成员),听我奏一曲。”这层意思显得亲切风趣,气氛活跃。二是借此语兼而表白歌者自己奏曲献歌的心愿。丈人,从前一层意思说,是称公公,从后一层意思说,是尊称主人。这一段写三妇之所为,以见这一豪富之家的家礼家风和家庭之乐,同时也暗示媳妇们能有如此才能,把家事操持得井井有条,则家中其他人员的才幹,也就可想而知了。这六句,后代诗人多敷衍其诗意,形成了《三妇艳》等一系列新的乐府诗。
这首诗的重点在于对那位主人家的富贵享乐作铺排渲染,写得气氛热烈、生动夸张,笔法犹如汉代大赋,尽管没有佳句妙语,但其气势也足以打动和感染读者。这种玉堂金马的重叠堆积,正是汉代国力强盛的折光反映;而这种层层铺排、极力渲染的笔法,使诗歌充满着力度和厚度,这也正是汉代民族力量浑厚、民族精神旺健的反映,从中读者可以形象地感受到汉代被称为封建社会之“盛世”是信然不诬的。这,就是此诗所具有的社会认识价值。它和《东门行》、《妇病行》等反映贫苦人民生活的乐府诗一样,都是后人了解汉代社会真貌的不可缺少的媒介。
作者简介
参考资料
- [1]傅锡壬.大地之歌——乐府.北京.线装书局.2012.109-112
- [2]曹道衡 选注.乐府诗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36-38
- [3]刘玉伟 黄硕 评注.古诗十九首·玉台新咏.北京.中华书局.2016.45-47
- [4]赵光勇.汉魏六朝乐府观止.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19.100-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