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愁居答孔主簿

首秋云物善,昼暑旦犹清。

日华随水泛,树影逐风轻。

依帘野马合,当户昔耶生。

物我一无际,人鸟不相惊。

傥过北山北,聊访法高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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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

诗题虽说“秋日愁居”,诗中却故作心平气和、不染尘杂之语,是此诗的与众不同处。但从诗中透露的闲居无聊的境况看来,此诗似作于王僧儒被免官其间。“孔主簿”身份不详,大约曾有书信问候诗人,故作此诗以答!

文学赏析

南朝诗人赠答之作,开篇往往喜欢先写景物,此诗亦是如此。时当初秋,烦闷的暑热过去,连那日日见惯的景物,也仿佛变了模样,变得分外嘉美,然而在早上,空气却是清爽宜人的——这就是“首秋云物善,昼暑旦犹清”二句所写的内容。“云物”本指云气之色,但此处泛指秋日的景物,即下文“日华”、“树影”之类。这两句总领秋景之美善、晨旦之清凉,接着便具体加以描述。“日华随水泛”写日光照耀池水的景象。考虑到诗人作诗是在清旦,柔和的“日华(太阳的光华)”铺泻在清流之上,但诗人似乎不愿着色,只用一个“泛”字,表现旭光在池水上的流动之态,便另成一种清境。“树影逐风轻”,写秋风中飘浮的树。从一个“轻”字看,想必是池畔的垂柳一类。“树影”之动,原是受了风的吹拂。但诗人偏不这么说,而说是树影在追逐池边的风,而且显得那样轻盈,这便把“树影”写活了。本来秋天的景物可写的还很多,空中的归雁、江上的白帆、山间的红叶,哪样不美?但是诗人正居于家中,所看到的便只是窗门前那一小块天地。“依帘野马合,当户昔耶生”二句,索性就把视线收回,写那窗前、阶上的景象。“野马”指飘浮的游气,村野林泽之间有气上扬,状如奔马,故称。“昔耶”即乌韭,是一种生长于屋瓦、砖墙上的苔类。奔马般的游气在窗帘前聚会,门前的阶石亦长出了青苔,可见屋主人居处之幽寂和人迹稀少。它与前文的“日华”、“树影”融汇于一起,便造出了悠游境界。

此刻,诗人似乎有些陶醉了,不禁吟出了“物我一无际,人鸟不相惊”之语。物与我本是相峙相对的,其界限很为分明。如今,诗人则已与日华、树影、奔马、昔耶,一起进入了幽清宁静、无识无欲的境界。既忘记了我之为我,当然也忘记了物之为物。两者融为一体,再无物我之分了。在这样的境界之间,人之见鸟无所欲求,当然不会惊动它;鸟之见人视为同物,亦无所惊惧。鸟自鸣啭于枝头,人自凝思于窗前,这世界就成了人鸟两适的清幽世界。诗人似乎很满足于这种生活,再不愿踏入风波险恶的官场了。因而,在遐想之际,几乎把自己认作了数百年前的东汉隐士法真(字高卿)。法真鄙弃仕途,郡太守请他出仕法曹,他回答说:“倘若你非要我为吏,我就隐于北山之北、南山之南去!”诗人在结句即运用此典,告诉孔主簿:倘若您有机会经过这里,就请来看看我这隐迹北山的“法高卿”吧!这结句写得很超脱,亦很风趣,正是清逸中人的悠闲口吻。如不知作者之名,读了此诗,很容易令人以为,又碰到那位“清风北窗下,自谓羲皇人”的陶渊明。全诗用语清淡,境界亦颇与陶诗相近,只是陶诗显得古朴而清新,此诗则稍为轻巧些。

现在再回到开头提及过的诗题:《秋日愁居答孔主簿》。诗中清幽淡泊,一无居秋之“愁”,莫非写错了题目?答曰:非也。其实,王僧儒因事免官居家,心境并未如此淡泊。对于“久之”不被调用,亦曾心怀惴惴。在他同期写给友人何逊的诗中,就有“夜风入寒水,晚露拂秋花”的暗淡之景和“思君不得见,望望独长嗟”的愁苦之情。那么,这首诗之所以题为“愁”,或许由于作诗之始,诗人心境原本就有愁,但触景解怀、情随物迁,终于变得渐渐平静和超脱起来;或许由于孔主簿非为至友,答诗不便深谈,虽有愁而却出以淡泊之语,表明自己免官无怨,以避免牢骚之嫌?而且此诗描述清静,情感也稍淡漠,给人以孤清幽寂之感,不似陶渊明《饮酒》那般,字里行间跳荡着一种摆脱官场的由衷喜悦,可见心底毕竟还有几分“愁”思在。

作者简介

王僧孺

王僧孺

南朝梁诗人、骈文家

王僧孺(464—521),字僧孺,南朝梁东海郯人。少好学,六岁能文。曾任尚书左丞、御史中丞。遍览群书,学识渊博,兼擅书法。与沈约、任昉为当时三大藏书家。有文集三十卷,已佚,明人辑有《王左丞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