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哀

天既丧我妻,又复丧我子!

两眼虽未枯,片心将欲死。

雨落入地中,珠沉入海底。

赴海可见珠,掘地可见水。

唯人归泉下,万古知已矣!

拊膺当问谁,憔悴鉴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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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

《书哀》是宋代诗人梅尧臣创作的一首五言古诗,此诗是作者的亲人连续病故后写的作品,表达了他深哀巨痛又怀念的思想感情。诗中以雨落入地,掘地可见水,珠沉入海,赴海可见珠,来对比人死不可复生这无可补救、无以挽回的惨痛事实。篇末写捶胸顿足又有何用,揽镜自照,只见面容枯槁、瘦削如鬼的形状。全诗于平铺直叙中见深挚沉痛之情。

译文注释

译文

逐句全文

天既丧我妻,又复丧我子!

老天爷已经夺走我的爱妻,又夺走了我的儿子。

两眼虽未(1),片心将欲死。

两眼虽然还没有哭干,可悲的是我心已经枯死。

雨落入地中,珠沉入海底。

雨滴掉下来落进土地,珍珠被沉没埋在海底。

赴海可见珠,掘地可见水。

但是到海里就能找回珍珠,想寻找落下的雨也可以掘地。

唯人归泉下(2),万古知已矣!

只有人死去葬在九泉,从古以来就知道再没有希冀。

拊膺(3)当问谁,憔悴(4)中鬼。

我悲痛地捶着胸膛又去向谁发问,只看见镜中憔悴得鬼一样的自己。

注释

(1)枯:这里指眼泪哭干。

(2)泉下:黄泉之下。

(3)拊膺:捶胸,表示哀痛。膺,胸膛。

(4)鉴:镜子。

创作背景

庆历四年(1044),梅尧臣自湖州入汴京,舟行途中,妻子谢氏不幸病故,给诗人精神上以沉重打击:“结发为夫妇,于今十七年。相看犹不足,何况是长捐!”(《悼亡》)祸不单行,不久,次子十十(乳名)也亡故。眼看贤妻爱子接连去世,诗人不胜悲痛。《书哀》就是在这种境况中写成的。

文学赏析

诗一开篇就直书贤妻爱子接连去世这段个人丧史。前两句完全是直白式:“天既丧我妻,又复丧我子。”这里没有“彼苍者天,歼我良人”一样的激楚呼号,却有一种痛定思痛的木然的神信。人在深丧巨痛之中,往往百端复集,什么也说不出。“既丧······又复丧······”,这种复叠递进的语式,传达的正是一种莫可名状的痛苦。诗人同一时期所作《悼子》诗说:“迩来朝哭妻,泪落襟袖湿;又复夜哭子,痛并肝肠入。”正是“两眼虽未枯”的注脚。这与杜甫《新安吏》中“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信”的名句相似,而意味更深。《庄子》中说:“丧莫大于心死。”而诗人这时感到的正是“片心将欲死”。

说“将欲死”,亦即心尚未死,可见诗人还迷惘着:既美且贤的妻子、活蹦乱跳的儿子就这样一去不返了。他不敢相信,可又不紧不信。这里诗人用了两个连贯的比喻:“雨落入地中,珠沉入海底”,雨落难收,珠沉难求,都是比喻人的一去不复返。仅这样写并不足奇,奇在后文推开一步,说“赴海可见珠,掘地可见水”,又用物的可以失而复紧,反衬人的不可复生。这一反复,就形象地说明了诗人的悲痛。他的损失,是不可比拟的,也是无法弥补的。同时句下还隐含这样的意味,即诗人非常希望人死后也能重逢。

然而,事实是不可能的,“他生未卜此生休”。故以下紧接说:“唯人归泉下,万古知已矣!”这并不全然是理智上的判断,其间含有信感上的疑惑。到底是不是这样,无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附膺当问谁”,诗人只好对镜自问了。“憔悴鉴中鬼”正是他在镜中看到的自己的影子,由于忧伤过度而形容枯槁,有类于“鬼”,连他自己也认不出自己来了。最末两句传神地写出诗人神思恍惚,对镜发楞,而喁喁独语的信态。

《书丧》一诗主要用赋法,间以独特的比喻。诗人将一己的深丧巨痛,用最朴素凝炼的语句表现出来,颇能传神写照,感人肺腑。

作者简介

梅尧臣

梅尧臣

北宋诗人、官员,宋诗开山祖师

梅尧臣(1002—1060),字圣俞,宣州宣城(今属安徽)人。宣城古名宛陵,世称梅宛陵。少时应进士不第。历任州县官属。皇祐(1049—1054年)初期赐进士出身,授国子监直讲,官至尚书都官员外郎。曾预修《唐书》。诗风古淡,对宋代诗风的转变影响很大,与欧阳修同为北宋前期诗文革新运动领袖。有《宛陵先生文集》,又曾注释《孙子》。

参考资料

  • [1]霍松林.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89-90
  • [2]郁贤皓.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 第四卷 宋辽金部分: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