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风·柏舟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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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

《邶风·柏舟》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全诗五章,每章六句。此诗以「隐忧」为诗眼、主线,逐层深入地抒写作者的爱国忧己之情,倾诉个人受群小倾陷,而主上不明,无法施展抱负的忧愤。全诗直诉胸臆,径陈感受,风格质朴,其最突出的艺术特色是善用比喻,而富于变化,另外其语言亦复凝重而委婉,激亢而幽抑,侃侃申诉,娓娓动听,在《诗经》中别具一格。

译文注释

译文

逐句全文

(3)柏舟(2)(4)(3)(5)耿耿(6)不寐,如有隐忧(7)(8)我无酒,以(9)以游。

柏木船儿荡悠悠,河中水波漫漫流。圆睁双眼难入睡,深深忧愁在心头。不是想喝没好酒,姑且散心去邀游。

我心(10)(11),不可以(12)。亦有兄弟,不可以(13)薄言(14)(15),逢彼之怒。

我心并非青铜镜,不能一照都留影。也有长兄与小弟,不料兄弟难依凭。前去诉苦求安慰,竟遇发怒坏性情。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16),不可(17)也。

我心并非卵石圆,不能随便来滚转;我心并非草席软,不能任意来翻卷。雍容娴雅有威仪,不能荏弱被欺瞒。

忧心悄悄(18)(19)群小(20)(21)(22)既多,受侮不少。静言(23)思之,(24)(25)(26)

忧愁重重难排除,小人恨我真可恶。碰到患难已很多,遭受凌辱更无数。静下心来仔细想,抚心拍胸猛醒悟。

日居月诸(27)(28)(29)(30)?心之忧矣,如匪(31)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32)

白昼有日夜有月,为何明暗相交迭?不尽忧愁在心中,好似脏衣未洗洁。静下心来仔细想,不能奋起高飞越。

注释

(1)邶风:《诗经》“十五国风”之一,今存十九首。邶,周朝国名,在今河南汤阴南。

(2)柏舟:柏木做的独木舟。

(3)泛:浮行,漂流,随水冲走。

(4)亦:语首助词。

(5)流:中流,水中间。

(6)耿耿:鲁诗作“炯炯”,指眼睛明亮;一说形容心中不安。

(7)隐忧:深忧。隐:痛。

(8)微:非,不是。

(9)敖:同“遨”,与“游”同义。

(10)匪:非。

(11)鉴:铜镜。

(12)茹:猜想。

(13)据:依靠。

(14)薄言:语助词。

(15)愬:同“诉”,告诉,诉说。

(16)棣棣:雍容娴雅貌;一说丰富盛多的样子。

(17)选:算,筹算,算计,引申为因计较得失而改变准则;一说屈挠退让。

(18)悄悄:忧愁貌。

(19)愠:恼怒,怨恨。

(20)群小:成群的小人,指众妾。

(21)觏:同“遘”,遭逢,遭受。

(22)闵:痛,指患难。

(23)静言:静静地。言,而,结构助词。

(24)寤:交互;一说通“啎”,逆,相逢的意思。

(25)辟:通“擗”,捶胸。

(26)摽:捶,打。

(27)日居月诸:《诗经》常以日月比喻夫妻关系。居、诸,语助词。

(28)胡:何。

(29)迭:更动。

(30)微:亏缺,隐微无光,指日蚀、月蚀。

(31)澣:同“浣”,洗涤。

(32)奋飞:振翅高飞,有摆脱烦恼的意思。

创作背景

《邶风·柏舟》此诗的作者和背景,历来争论颇多,迄今尚无定论。简略言之,汉代时不仅今古文有争议,而且今文三家也有不同意见。《鲁诗》主张此诗为“卫宣夫人”之作,说:“贞女不二心以数变,故有匪石之诗。”(刘向《列女传·贞顺》),《韩诗》亦同《鲁诗》说(见宋王应麟《诗考》)。《毛诗序》说:“《柏舟》,言仁而不遇也,卫顷公之时,仁人不遇,小人在侧。”这是以此诗为男子不遇于君而作,为古今文家言。今文三家,《齐诗》之说,与《诗序》同。

自东汉郑玄笺《毛诗》以后,学者多信从《毛诗》说,及至南宋,朱熹大反《诗序》,作《诗序辩说》,又作《诗集传》,力主《柏舟》为妇人之诗,形成汉、宋学之争论。元、明以降,朱熹《诗集传》列为科举功名,影响颇大,学者又多信朱说,但持怀疑态度的亦复不少,明何楷、清陈启源、姚际恒、方玉润等皆有驳议,争论不休,至今尚未形成一致的意见。今人之《诗经》选注本、译注本各有所本,或主男著,或主女作。高亨《诗经今注》、陈子展《诗经直解》均以为男子作,而袁梅《诗经译注》、程俊英《诗经译注》又皆以为女子作。

《邶风·柏舟》这些争议概括起来主要是两派:一派认为作者是男性仁臣,另一派认为作者是女子。现代学者多认为是女子所作。

文学赏析

从《邶风·柏舟》此诗的内容看,似是一首女子自伤遭遇不偶,而又苦于无可诉说的怨诗。其抒情口气,有幽怨之音,无激亢之语。

《邶风·柏舟》全诗共五章三十句。首章以「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起兴,以柏舟作比。这两句是虚写,为设想之语。用柏木做的舟坚牢结实,但却漂荡于水中,无所依傍。这里用以比喻女子飘摇不定的心境。因此,才会「耿耿不寐,如有隐忧」了,笔锋落实,一个暗夜辗转难眠的女子的身影便显现出来。饮酒邀游本可替人解忧,独此「隐忧」非饮酒所能解,亦非遨游所能避,足见忧痛至深而难销。

次章紧承上一章,这无以排解的忧愁如果有人能分担,那该多好!女子虽然逆来顺受,但已是忍无可忍,此时此刻想一吐为快。寻找倾诉的对象,首先想到的便是兄弟,谁料却是「不可以据」。勉强前往,又「逢彼之怒」,旧愁未吐,又添新恨。自己的手足之亲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人。既不能含茹,又不能倾诉,用宋女词人李清照的话说,真是「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声声慢·寻寻觅觅》)。

第三章是反躬自省之词。前四句用比喻来说明自己虽然无以销愁,但心之坚贞有异石席,不能屈服于人。「威仪棣棣,不可选也」意思是说:我虽不容于人,但人不可夺我之志,我一定要保持自己的尊严,决不屈挠退让。其意之坚值得同情乃至敬佩。

第四章诗对主人公那如山如水的愁恨从何而来的问题作了答复:原来是受制于群小,又无力对付他们。「觏闵既多,受侮不少」是一个对句,倾诉了主人公的遭遇,真是满腹辛酸。入夜,静静地思量这一切,不由地抚心拍胸连声叹息,自悲身世。

末章作结,前两句「日居月诸,胡迭而微」,于无可奈何之际,把目标转向日月。日月,是上天的使者,光明的源泉。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司马迁语),女子怨日月的微晦不明,其实是因为女子的忧痛太深,以至于日月失其光辉。内心是那样渴望自由,但却是有奋飞之心,无奋飞之力,只能叹息作罢。出语如泣如诉,一个幽怨悲愤的女子形象便宛然眼前了。对于女主人公是怎样的人以及小人指什么人等问题争议也很大,各家之说中,认为女主人公是贵族妇人、群小为众妾的意见支持者比较多。

《邶风·柏舟》全诗紧扣一个「忧」字,忧之深,无以诉,无以泻,无以解,环环相扣。五章一气呵成,娓娓而下,语言凝重而委婉,感情浓烈而深挚。诗人调用多种修辞手法,比喻的运用更是生动形象,「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几句最为精彩,经常为后世诗人所引用。

作者简介

诗经

诗经

中国最早诗歌总集

《诗经》中国古代诗歌的开端,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收集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前11世纪至前6世纪)的诗歌共311篇,反映了周初至周晚期约五百年间的社会面貌。

参考资料

  • [1]周振甫.诗经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13.35-37
  • [2]朱 熹.诗经集传.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11
  • [3]周明初等 注释.诗经.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1.15-16
  • [4]王秀梅 译注.诗经(上):国风.北京.中华书局.2015.47-50
  • [5]李山 解读.诗经(节选).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7.58-59
  • [6]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50-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