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濑

羁心积秋晨,晨积展游眺。

孤客伤逝湍,徒旅苦奔峭。

石浅水潺湲,日落山照曜。

荒林纷沃若,哀禽相叫啸。

遭物悼迁斥,存期得要妙。

既秉上皇心,岂屑末代诮。

目睹严子濑,想属任公钓。

谁谓古今殊,异代可同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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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

《七里濑》是南朝宋诗人谢灵运所作的五言古诗,这首诗诗一韵到底,凡十六句,每四句为一节。开头四句语言颇艰涩费解。第二节的四句全是景语。第三节从写景转入抒情,却兼有议论。最后一节,作者借古人以明志。诗意借观赏沿江景物以寄托作者落落寡合的“羁心”,诗中虽作旷达语,却充满了不合时宜的牢骚。这首诗以景入情,跌荡起伏,正相表里。

译文注释

译文

逐句全文

羁心(1)(2)秋晨,晨(2)(3)游眺。

在秋晨自己的羁旅之思更加浓重了,自己怀着这种秋晨的羁旅之思来尽情地游赏眺望。

孤客伤逝湍(4)徒旅(5)奔峭(6)

看到急流的江水和崩落的江岸更感伤自己的长期在外飘荡。

石浅水潺湲(7)日落(8)照曜(9)

只见急流飞逝,日落西山,余辉照耀。

荒林(10)纷沃若(11),哀禽相叫啸。

荒林落叶纷纷,哀禽凄凄哀号。

遭物(12)(13)迁斥(14)存期(15)要妙(16)

贬谪的游子,怎能不睹物伤悼,幸运的是,我已悟出了椹然长存的微妙要道。

(17)上皇心(18)岂屑(19)末代(20)(21)

既然抱定上古三皇的淳朴之心听任自然,无为治郡,怎会顾忌末代群小的讥诮。

目睹严子濑(22)想属(23)任公(24)钓。

目睹严子濑的淙淙急流,联想任国公子的东海垂钓。

谁谓古今殊,异代可同调(25)

谁说古今不同,只要都怀着一颗高沽韵心,即使时代辽远,也能共谐异曲同工之妙。

注释

(1)羁心:羁旅之心,离乡人的愁思。

(2)积:聚集。

(3)展:申展,这里是尽情的意思。

(4)逝湍:急流不停的江水。湍,急流。

(5)徒旅:游客。孤客、徒旅皆诗人自指。

(6)奔峭:崩落断裂的陡峭江岸。

(7)潺湲:水流的样子。

(8)日落:日光下射。

(9)照曜:阳光闪耀的样子。

(10)荒林:无人料理和游赏的野林。

(11)纷沃若:枝叶繁茂众多的样子。纷,纷纷,众多。沃若,即沃然,美好繁盛的样子。

(12)遭物:看到客观景物,即面对着流水、日光、荒林和哀禽。

(13)悼:感伤。

(14)迁斥:被贬谪、斥逐。

(15)存期:期望,想要。存,想。

(16)要妙:精微玄妙的道理,这里指老庄的哲理。

(17)秉:掌握,把持。

(18)上皇心:上古时代人们淳朴的思想感情。上皇,即羲皇,伏羲氏,历史传说中的上古时帝王。

(19)岂屑:哪顾,不管。

(20)末代:衰乱之世,这里指诗人所处的社会。

(21)诮:责备,讥诮。

(22)严子濑:即严陵濑,在七里濑东。“严子”即严光,字子陵,本与汉光武帝刘秀同学,但他坚决不肯出仕,隐居富春江上,后人名其垂钓处为严陵濑,即此诗所谓的“严子濑”。其地在七里濑下游数里,故诗人举目可见。

(23)想属:联想。

(24)任公:任国公子。《庄子·外物篇》中写道:任国的一位公子做了一个大钓钩和大绳子,用五十头牛当作钓饵,到东海去钓鱼。钓了一年才钓得一条极大的鱼。他把这鱼切开做成肉干,从淛河以北到苍梧以东的人都可以吃得很饱。

(25)同调:情调相同,志同道合。

创作背景

《七里濑》这首诗作于永初三年(422)秋,离始宁赴永嘉的途中。诗人目睹七里濑一带的急流落照,荒林哀禽,想到自己身遭贬谪,远离都市,不由睹物伤情,内心愁闷。但一看到远处的严子濑,联想到东汉逸士严光曾隐居富春山,耕田打鱼,终老山林,又产生了思想上的共鸣,有了精神寄托,于是创作了这首诗。

文学赏析

开头四句语言颇艰涩费解。第一句,“羁心”指一个被迫远游为宦的人满肚皮不情愿的心情。这句意思说在秋天的早晨自己郁积着一种不愉快的羁旅者的心情。接下来第二句说,既然一清早心情就不愉快,那么爽性尽情地眺览沿途的景物吧。第三、四两句似互文见义,实略有差别。“逝湍”指湍急而流逝的江水,则“孤客”当为舟行之客;而“徒旅”虽与“孤客”为对文,乃指徒步行走的人,则当为陆行之客,故下接“苦奔峭”三字。夫舟行于逝湍之中,自然提心吊胆;但其中也暗用“逝川”的典故。《论语·子罕》:“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因知此句的“伤”字义含双关,既伤江上行舟之艰险,又伤岁月流逝之匆遽,与下文“遭物悼迁斥”句正相呼应。第四句,江岸为水势冲激,时有崩颓之处,徒步旅行的人走在这样的路上自然感到很苦。不过从上下文观之,这句毕竟是陪衬,重点还在“伤逝湍”的“孤客”,也就是作者本人。所以“孤客”、“徒旅”是以个别与一般相对举,似泛指而并非全是泛指。

第二节的四句全是景语。这中间也有跳跃。开头明写秋晨,下文却来写“秋晚”,而用“日落山照曜”一句来代表。这种浓缩的手法是我国古典诗歌的特点之一,而谢灵运的诗在这方面显得尤为突出。但是缓是急,仍须研究。汉武帝《瓠子歌》(见《史记·河渠书》引):“河汤汤兮激潺谖。”可见当训水流急貌。何况“石浅”则水势自急,必非缓流可知。此四句“石浅”句写水,写动态,“日落”句写山,写静态;水为近景,色泽清而浅;山为远景,色泽明而丽。“荒林”句写目之所见,“哀禽”句写耳之所闻。全诗景语,仅此四句,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照理讲它们并非主要内容。只是若把这四句删掉,此诗即无诗味可言。可见情由景生,原是写诗要诀。

第三节从写景转入抒情,却兼有议论。“迁斥”有两层意思,一是主观上指自己被出为郡守,无异于受迁谪和贬斥,二是客观上感到节序迁改推移,时不待人。这二者都是值得伤悼的。但只要存有希望,就可以领悟精微玄妙的道理,不致因外来的干扰影响自己的情绪了。然而这种悟道的境界,只有太古时代的圣君贤哲才能心领神会,处于衰乱末代的人是无法理解的。所以作者说,“我既已持有上古时代的圣贤的一颗心,哪里还在乎当今世人的讥诮呢!”从这里,看得出作者同刘宋王朝的统治阶级是互相对立的,这是豪门世族与军阀新贵之间必然存在的矛盾。最后矛盾激化,谢灵运终于以谋反罪被杀害。从历史主义的观点来分析,这是丝毫不足为怪的。

最后一节,作者借古人以明志。“严子”和“任公”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古人。严光是避世的隐者,而任公则象征着具有经世大才的非凡之辈。作者意思说自己纵有经天纬地之才,由于不合时宜,宁可做个隐士。结尾两句,作者明确表示:即使不同时代的人也可以志趣相投,步调一致。言外隐指:本人知音寥落,当世的人对自己并不了解。从而可以推断,上文作者所伤悼的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了。

作者简介

谢灵运

谢灵运

南北朝诗人、佛学家、旅行家

谢灵运(385—433),祖籍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附近),世居会稽(今浙江绍兴),他出身世族大地主,是谢玄的孙子,十八岁就袭封康乐公。宋初刘裕采取压抑世族的政策,谢灵运降公爵为侯爵,心中愤恨。永初三年出为永嘉(今浙江温州)太守,就肆意遨游山水,民间听讼,不复关怀。后来干脆辞官回会稽,大建别墅,凿山浚湖,还经常领僮仆门生几百人到处探奇访胜,晚年作临川内史,后以谋反罪被杀。

参考资料

  • [1]刘心明.谢灵运鲍诗选译:巴蜀书社,1991年10月:20
  • [2]余巨平.历代诗人咏严子陵:甘肃人民出版社,2011.01:3
  • [3]朱睦卿编选.严州·七里泷山水旅游诗选:研究出版社,2008.3:55
  • [4]《魏晋南北朝诗观止》编委会编.中华传统文化观止丛书 魏晋南北朝诗观止.上海:学林出版社,2015.08: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