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中天·夜渡古黄河与沈尧道曾子敬同赋

扬舲万里,笑当年底事,中分南北。须信平生无梦到,却向而今游历。老柳官河,斜阳古道,风定波犹直。野人惊问,泛槎何处狂客!

迎面落叶萧萧,水流沙共远,都无行迹。衰草凄迷秋更绿,唯有闲鸥独立。浪挟天浮,山邀云去,银浦横空碧。扣舷歌断,海蟾飞上孤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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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

《壶中天·夜渡古黄河与沈尧道曾子敬同赋》是南宋词人张炎所作的一首词,收录于《全宋词》。此词描写古黄河,并借以抒怀。上片主要写情,以情带景,以感慨兴亡之情怀带出黄河空阔之气象;下片主要写景,以景带情,以黄河壮阔之景色带出迷惘孤寂之心境。全词意境壮阔,具有苍劲寂寥的风味,一改张炎“婉约”形象,更似苏辛词风。

译文注释

译文

逐句全文

(4)万里,笑当年底事(5)中分南北(6)须信(7)平生无梦到,却向而今游历。老柳官河(8),斜阳古道,风定波犹直。野人(9)惊问,泛槎何处狂客(10)

我放船于万里黄河,当年多么可笑,这道流水不知何以竟被看成是划分南北的界线!不用说,我平生做梦也没有梦到过这里,如今却真的来游历了。沿着官河摇曳着几株老柳,萧索的古道映照着一片残阳。风停了,可是波涛依旧汹涌不息。岸上的村民看见我们,该会惊讶地问:哪来的这些狂放客人,竟兴高采烈在河上泛舟呢!

迎面落叶萧萧(11)水流沙共远(12)都无行迹(13)。衰草凄迷秋更绿,唯有闲鸥独立。浪挟天浮,山邀云去,银浦(14)横空碧。扣舷歌(15)(16)海蟾飞上孤白(17)

萧萧的落叶迎面飞来,河水卷着黄沙一起向远方流去,渐渐地远近再也看不见一个行人的踪影。衰败的野草一片凄迷,在秋气里绿得更深了,只有一只闲鸥企立在那里。高高的浊浪仿佛挟着天空一起浮动,蜿蜒的山岭好像招呼着云朵奔腾而去。入夜之后,璀璨的银河横亘天际。我们叩击着船舱引吭高歌。一曲方终,月亮升起来了,那样孤单凄白。

注释

(1)壶中天:词牌名,即“念奴娇”,又名“百字令”“酹江月”“大江东去”“湘月”,双调一百字,上下片各十句四仄韵。

(2)沈尧道:名钦,字尧道,号秋江。

(3)曾子敬:名遇,字子敬,又字心传。沈、曾二人都是作者的朋友。

(4)舲:有窗的小船。

(5)底事:何事,为什么,犹“为甚”。

(6)中分南北:原指长江而言,这里或借指黄河。《文选》卷十二郭璞《江赋》李善注引《吴录》:“魏文帝临江叹曰:天所以隔南北也。”

(7)须信:须知。

(8)官河:官府组织开凿的人工河。

(9)野人:借指河边的土著居民。

(10)泛槎何处狂客:典出张华《博物志》:“旧说天河与海相同。近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来甚大,往返不失期。此人乃立于槎上,多赍粮,乘槎去。忽不觉昼夜,奄至一处,有城郭舍屋,望室中多见织妇。见一丈人牵牛渚次饮之。惊问此人何由至此。此人即问此为何处。答曰:‘君可诣蜀问严君平。’此人还问君平。君平曰:‘某月日有客星犯牵牛。’即此人到天河也。”槎(chá)”,筏也,即木排竹排。

(11)萧萧:风声,草木摇落声。

(12)水流沙共远:河水挟裹着黄沙流向远方。

(13)都无行迹:完全没有人迹。

(14)银浦:银汉,即天河也。

(15)扣舷歌:一边歌咏,一边叩击船帮以为节拍。语出苏轼《赤壁赋》:“扣舷而歌之。

(16)断:歇,终了。

(17)海蟾飞上孤白:旧说月中有蟾蜍,且传为嫦娥所化。如《后汉书·天文志》注引张衡《灵宪》:“姮娥遂托身于月,是为蟾蜍。”“蟾”“兔”俱可作为月的代称。“海蟾”即海月。“飞”字状月的移动。“孤白”为月的形状。

创作背景

据《元史·世祖本纪》:“至元二十七年(1290),缮写金字《藏经》,凡糜金二千二百四十四两。”其时元世祖广征江南擅书者。张炎与沈尧道、曾子敬结伴赴元都写经。《壶中天·夜渡古黄河与沈尧道曾子敬同赋》此词即作于此次北行途中。

文学赏析

《壶中天·夜渡古黄河与沈尧道曾子敬同赋》这是一首描写古黄河的词,表现了古黄河雄壮而又苍凉的景象,描绘出一幅秋夜渡河的美丽图画,并借以抒写国家兴亡之情怀。意境壮阔,情感深沉。

“扬舲万里”,乃化用《楚辞·涉江》“乘舲船予上沅兮”句意,一开头就流露出对万里征发的消极情绪。接着“笑当年”两句蕴含了一种“山河破碎”之感。昔人曾经感叹长江把南北隔开,作者在这里是借长江而言黄河,因为黄河的气派堪与长江相比。作者借“追昔”(六朝时以长江为界分为南北两方)而“抚今”:当年的金(金亡后是蒙古)与南宋对峙,犹有南北并列之势,而今却连这种形势都不复存在了。因此作者选用了一个“笑”字。“笑”,本是喜悦的字眼,这里却是无可奈何的苦笑,表达了作者那种不可言状的复杂感情。这两句看似发问,实则却是“大局已定”“无力回天”的哀叹。

“须信”两句开始接触“正题”。作者是生在江南锦绣之乡的贵公子,以前是做梦都梦不到这块荒凉的地方,然而现实却偏偏迫使他长途跋涉至此,所以“游历”云云,乃是自欺欺人的遁词——世上不存在这种满怀凄凉的“游历”。作者和同行的沈尧道、曾子敬等人的心情并不相同,他们或许是想借此机会施展才能,企求得到提拔,而作者则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在心,所以虽然王命在身,不得不行,然而内心是苦闷的。因此面对着“中分南北”的古黄河,作者不由要发出痛楚的声音来。

“老柳”三句写出了一个“南人”眼中的黄河面目:“老”“古”,极写其古老;“风定波犹直”,极写其水流之峻急,如昔人所谓“急湍甚箭”。这里是写实,也体现出词人心中的警动。

“野人”两句,借言河边的土著居民带着诧异惊讶的语气向这群旅行者发问。“泛槎”原有一个典故,旧说天河与海相通。有人某年八月从海上乘浮槎竟误达天河。这儿以天河比黄河,这是借当地居民的惊讶来反衬此行的出乎常情之外以及路途跋涉的艰辛。

上片主要写情,以情带出景;下片则主要写景,而以景带出情。过片“迎面”三句极写黄河气象之萧疏空阔,与杜甫“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登高》)之境相似,而“艰难苦恨”之情也就隐寓其中了。

“衰草”两句,写出了时值深秋,北地早寒,放眼望去,一派衰草凄迷之状。这和“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的南国秋光大异其趣。“唯有闲鸥独立”,既是写眼前实景(寥廓的河面上唯见孤鸥闲立),又暗露心中之意(茫茫世间只有沙鸥才是自由的,人却不能独立自主)。

“浪挟”三句写黄河一带的壮阔气象,实是警策。当年苏轼曾用“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念奴娇·赤壁怀古》)来描绘长江的惊心动魄,而在这幅壮丽的画面上“推出”了周瑜这样雄姿英发、儒雅风流的人物;张炎此处也用苍凉悲壮的笔触写出了黄河的惊涛骇浪,却在这种意境中流露出自己迷惘的心绪。

最后写到“扣舷”两句,作者激动的心情达到了“高潮”。他万感交集,百哀横生,禁不住敲击着船舷狂歌浩叹起来。而尾句“海蟾飞上孤白”,更是以海上飞月的下半夜奇绝光景来衬出自己孤寂难禁的痛苦心情。

《壶中天·夜渡古黄河与沈尧道曾子敬同赋》此词在写作上的“词风”问题颇受注意。本来,张炎是一个祖述周邦彦、姜白石词风的婉约派词人。然而,此时此地,他的遭遇和心情却发生了巨变。他在这里,写的是“渡(黄)河”,而不是“游(西)湖”,无论是写情写景,都带有古黄河那种苍劲寂寥的风味。所以,此词更似东坡、稼轩之词风,在张炎词中别具一格。

作者简介

张炎

张炎

南宋词人

张炎(1248—1319),字叔夏,号玉田,又号乐笑翁,临安(今浙江杭州)人。他是贵族后裔(循王张俊六世孙),也是南宋著名的格律派词人,父张枢,精音律,与周密为结社词友。张炎前半生在贵族家庭中度过。宋亡以后,家道中落,贫难自给,曾北游燕赵谋官,失意南归,落拓而终。曾从事词学研究,著有《词源》,有《山中白云词》,存词约三百首。文学史上把他和另一著名词人姜夔并称为“姜张”。还与宋末著名词人蒋捷、王沂孙、周密并称“宋末四大家”。

参考资料

  • [1]俞平伯.唐宋词选释.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279-281
  • [2]钟振振.唐宋词举要.芜湖.安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314-315
  • [3]唐圭璋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2293-22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