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妓

珠箔轻明拂玉墀,披香新殿斗腰支。

不须看尽鱼龙戏,终遣君王怒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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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

《宫妓》是唐代诗人李商隐创作的一首七言绝句。这是一篇借宫妓讽刺宫廷幸臣弄权、机变的政治讽刺诗,前两句描写宫妓在皇宫内廷中的歌舞逞技献媚的情态,后两句是作者对宫妓斗技争媚的嘲讽和讥刺,指出近幸之臣一味玩弄权术,谄媚逢迎,不能及早醒悟便终必自食恶果。构思巧妙,命意深曲,措辞深妙,体现了李商隐诗歌的独特风格。

译文注释

译文

逐句全文

珠箔(2)轻明(3)玉墀(4)披香(5)新殿斗腰支(6)

轻盈透明的珠帘,飘拂着白玉台阶,宫女们在披香殿中,各竞赛着身段舞姿。

不须看尽鱼龙戏(7),终遣君王怒偃师(8)

不需要从头到尾看完那热闹的鱼龙戏。君王突然发起脾气,终归会迁怒于偃师。

注释

(1)宫妓:指唐代官廷内教坊中的歌舞妓。唐时宫廷设教坊,是管理官廷音乐的官署,专管雅乐(古代帝王祭祀天地、祖先等大典所用的歌舞)以外的音乐、歌舞、百戏的教习、排练、演出等事宜。唐高祖时设内教坊,唐玄宗时置内教坊于蓬莱宫侧,洛阳、长安又各设左右教坊二所。

(2)珠箔:珠帘。

(3)轻明:轻柔光亮。

(4)玉墀:玉台阶。墀,台阶。

(5)披香:汉武帝时殿名。唐高祖时,又造披香殿。《旧唐书·苏世长传》载,高祖曾引他至被香殿,酒酣之际,苏世长奏曰:“此殿隋炀帝所作耶?是何雕丽之若此也。”高祖明确回答:“此殿是吾所造。”“新殿”或取义于此。

(6)斗腰支:各自竞赛着优美的身段舞姿。

(7)鱼龙戏:指古代百戏中由人装扮成珍异动物进行种种奇幻的表演。

(8)偃师:《列子·汤问》言为周穆王时之巧匠,其所制木偶人,似活人能歌善舞。

创作背景

《宫妓》这是一篇借宫妓讽刺宫廷幸臣弄权、机变的政治讽刺诗。此诗和李商隐所写过《宫辞》《梦泽》等诗一样,都是用轻巧而同时又沉重的笔触,描写君王的好恶无常,而逢迎邀宠之不能持久。在晚唐的政治生活中,或者更确切一点说,是起于宪、穆,终于武、宣,前后达四十年之久的牛李党争,不要说是局中人提心吊胆,即使是局外人,也看得眼花缭乱,莫测玄虚。李商隐浮沉宦海几十年,尝尽了辛酸滋味,却仍然是东奔西走,生计维艰,他接二连三的写这一类的诗篇,当亦是有感而发。此诗一说作于会昌二年(842),一说作于大中元年(847),一说作于大中五年(851),疑难定也。

文学赏析

《宫妓》前两句描写宫妓在皇宫内廷中的歌舞逞技献媚的情态。“珠箔轻明拂玉墀”,一句细节描写,勾勒出披香殿的富丽堂皇。据《三辅黄图》引《三秦记》:“未央宫渐台西有桂宫,中有明光殿,皆金玉珠玑为帘箔,处处明月珠,金陛玉阶,昼夜光明。”《西京杂记》卷二载,汉成帝皇后赵飞燕所居之“昭阳殿,织珠为帘,风至则鸣,如珩佩之声”。这里正是暗用汉宫典故以写唐宫景象:晶莹的珍珠、美玉串缀而成的帘箔、从门楣高处轻轻垂拂在玉阶之上;“轻明”二字,形容珠箔的玲珑剔透,辉光流映,帘箔内外通明如画。这一句描写,虽仅着意于“珠箔”的描画,却是用了一种如隔似透的写法,以“珠箔”取景透视,勾描了宫殿的高敞、明丽,“玉墀”二字更点明帝王宫殿的环境特征。首句的视觉角度是隔着珠箔自殿外向殿内透视,二句则如电影中的镜头推移,视线由殿外进入殿内,从正面展现出披香殿中的宫妓逞技献媚的情态。李商隐此诗所谓“新殿”,当有两层涵意:一指披香殿乃唐代重新修造或扩建;二指殿宇雕丽一新。皇帝重建这座新殿,正是为了效法汉武帝之豪奢,赏玩歌舞。“斗腰支”三字,既画出宫妓的摆弄腰支,袅娜而舞,飘花拂柳,斗技竞巧之姿态,也画出了宫妓伴随舞姿变化而眼波撩情,争爱取怜,以求亲幸的媚态。这两句,一景一舞,一官一妓,暗点诗题,借宫殿之景渲染歌舞的特定华贵场景与特殊香艳气氛,与宫妓软媚迷人的“斗腰支”情态融为一个整体。

后两句是作者对宫妓斗技争媚的嘲讽和讥刺。“鱼龙戏”,正刺“斗腰支”。变幻奇诡的鱼龙杂戏,在唐代京城长安颇为盛行。“偃师”,典出《列子·汤问》。用“怒偃师”一典的意图,虽然不在“倡者瞬其目”,只侧重于强调偃师虽巧夺天工,竞奇斗巧,却不免弄巧成拙,招致穆王之怒,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也。所以,“偃师”,实为善弄鱼龙杂戏的魔术师之流,借喻特别擅长“斗腰支”逞技巧的宫妓一类人物。这里的借喻、显然与性别无涉,只取其斗、戏之奇巧竞技的相似与吻合之上。讲明以上两点,便可以进一步分析这两句诗的内涵了:“不须看尽鱼龙戏”,正是指宫妓的“斗腰支”种种逞媚伎俩,“不须看尽”,不必把它看完、看透,它们自己便会露出破绽,终于会遭到君王的大怒,像偃师的自作聪明、卖弄奇巧及献媚招祸。诗人对“宫妓”一流的近幸之臣提出了严厉警告。倘若一味逞机变、弄权术,谄媚逢迎,不能及早醒悟,只怕不等戏法演完,便终必自食恶果。

综上所述,此诗对宫妓一流“鱼龙戏”的讽刺意图是微妙而显豁的,表达了诗人对近幸之臣的蔑视与讥诮。张采田《玉豁生年谱会笺》认为此诗针对“朋党倾轧”而言,确有见地。此诗结尾一句,“终遣君王怒偃师”颇有寓意。君王之怒偃师,只是由于“倡者瞬其目而招王之左右侍妾”,弄巧成拙,并非是对腐败政治与机巧诡诈的明察与自觉,岂不悲夫。所以,在讽刺宫妓之流的软媚巧佞的同时,对君王之怒貌似称颂其圣明,实则隐刺了君王之上有好焉,才导致下必甚焉的腐败现状,堪称此诗微讽诛心之笔。

《宫妓》一诗艺术上的突出特点,一是构思巧妙,命意深曲。此诗首二句貌似歌咏宫妓“斗腰支”的舞姿柔媚的情态,以“珠箔”、“玉墀”、“新殿”的多处铺点,暗示出此宫妓非寻常之歌舞伎,使读者领悟到其中隐含着某种深意。后两句是作者的讽刺和批评,“鱼龙戏”、“怒偃师”则巧妙地与前面的“斗腰支”发生微妙的感应与深曲的联系,确实触人深恩,使人确感此诗绝非简单歌咏宫妓的诗作,必有深层的、象征的内涵和寓意在。此诗构思、命意之微妙、婉曲,确实表现了李商隐诗歌的独特风格。二是结构精巧,先摹后论。前二句以优美文辞描摹环境与舞态,不加评点,后两句议论,运用“偃师”之典故以拆穿鱼龙戏术的诡奇。前两句是点题、铺垫,后两句讥刺戏法骗术不免败露,表达了作者的微讽态度。此诗构成一种层层剥笋,揭穿丑恶本相的结构安排,给人以拍案称快之感。三是措辞深妙、语带双关。此诗之“斗腰支”、“鱼龙戏”都是含有深刻寓意的双关之语,带有弦外之音,增加了诗歌内涵的深曲性。前者在描摹之中以一“斗”字提神,暗寓讽意;后者则在议论之中以一“戏”字诛心察影,一针见血地表达出作者尖锐的讥讽态度。特别是三、四句的“不须”“终遣”两组虚词的搭配,更是微妙地传达出诗人对于宫妓之流的憎恶与鄙视的情绪。

作者简介

李商隐

李商隐(七律圣手)

晚唐著名诗人

李商隐(813—858),字义山,号玉溪生,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人。开成进士。曾任县尉、秘书郎和东川节度使判官等职。因受牛李党争影响,被人排挤,潦倒终身。所作咏史诗多托古以讽时政,无题诗很有名。擅长律绝,富于文采,构思精密,情致婉曲,具有独特风格。然有用典太多,意旨隐晦之病。与温庭筠合称“温李”,与杜牧并称“小李杜”。有《李义山诗集》。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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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孙建军.全唐诗选注.北京:线装书局,2002:3835-3836
  • [3]钟来茵.李商隐爱情诗解.上海:学林出版社,1997:229-231
  • [4]杨佐义.全唐诗精选译注(下).长春:长春出版社,2000:534-535
  • [5]宋绪连.三李诗鉴赏辞典.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1178-1180
  • [6]黄世中.类纂李商隐诗笺注疏解(第3册).合肥:黄山书社,2009:2361-2366
  • [7]贺新辉.全唐诗鉴赏辞典(第11卷).北京:中国妇女出版社,2004:2158-2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