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蜍赋

观乎天地之道,转万物以自然。鳞虫之聚,有蟾蜍而可称焉。

鸟吾知其择木,鱼吾知其在泉。此皆婴刀俎以生患,而我独沉冥而得全。

尔其文章皖目,锐头皤腹,本无牙齿之用,宁惧鹰鸇之逐?或处于泉,或渐于陆,常不离乎跬步,亦何择于栖宿!

当夫流潦初溢,阴霖未晴,乘清秋之良夜,散响耳之繁声。澒洞雷音,混万籁而为一;喧豗鼓怒,怛异类以那惊。既莫知其所止,故乃逢时则鸣。

观其忘机似智,称善不伐。进而无愧,耻鱼之曝鳃;退亦能谋,笑龟之灼骨。方将乐彼泥中与井底,安能出乎河长与海阔!

称其异则画地成川,语其神则登天入月;岂真洼坳之内,而见其浮没!意兹蟾蜍,匪陋攸居。

沼沚之毛,恣涵泳之无斁;蘋蘩之菜,兼糗粮而有余。方其鸣,孔公若闻于鼓吹;当其怒,越子反驻乎乘舆。彼龙蛇之蛰也,吾不知其所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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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

《蟾蜍赋》是唐代文学家东方虬创作的一篇赋。此赋由道生万物各适其性起笔,旋即转入正题,从众多鳞虫中拈出蟾蜍加以咏叹,抒发了作者与时俯仰、待机骋志的生活态度和抱负情操。全文用笔稳健,抒写尽致,文风浑朴,气骨清朗,铿锵有力,生动流畅,确实称得上是同类赋作中的上乘佳作。

译文注释

译文

逐句全文

观乎天地之道,转万物以自然。鳞虫之聚,有蟾蜍而可称焉。

观察那天地之道,化育出万物各适其性。在众多的鳞虫中,有蟾蜍甚可称道。

鸟吾知其择木,鱼吾知其在泉。此皆婴刀俎以生患,而我独沉冥而得全。

鸟我知道它们择木而栖,鱼我知道它们在水中游戏,这些都处于刀俎间遽生祸患,而蟾蜍却独自因沉寂淡泊而得以保全。

尔其文章皖目,锐头皤腹,本无牙齿之用,宁惧鹰鸇之逐?或处于泉,或渐于陆,常不离乎跬步,亦何择于栖宿!

这蟾蜍纹身凸眼,尖头大肚,生来连牙齿都用不着长,哪里还惧怕鹰的追逐;它有时处在水中,有时缓进于陆上,一蹦一跳总迈不过半步,对于栖宿的地方又有什么选择的呢?

当夫流潦初溢,阴霖未晴,乘清秋之良夜,散响耳之繁声。澒洞雷音,混万籁而为一;喧豗鼓怒,怛异类以那惊。既莫知其所止,故乃逢时则鸣。

每当积水泛滥、阴雨连绵的时候,它便乘着清秋的凉夜,发出耳的繁声。弥漫无际殷然如雷,与万籁浑然为一;四面轰鸣用力鼓噪,使异类为之惊惧。虽然不知道它何时止息,但却知道它逢时便会鸣叫。

观其忘机似智,称善不伐。进而无愧,耻鱼之曝鳃;退亦能谋,笑龟之灼骨。方将乐彼泥中与井底,安能出乎河长与海阔!

看它泯灭机心有如圣哲,保持善心而不夸耀。有为而无后悔,耻笑鱼的两鳃被掏出扔掉;无为也能谋划,讥哂龟的甲骨被烤灼占ト。当它只打算以处在泥中与井底为乐时,怎能出入于长河与大海?

称其异则画地成川,语其神则登天入月;岂真洼坳之内,而见其浮没!意兹蟾蜍,匪陋攸居。

而说起它的奇特来则能画地成江河,说起它的神异来则能登天入月宫,哪里只是在水塘之中才看见它沉浮呢?想这蟾蜍,从不以所居之地鄙陋为意。

沼沚之毛,恣涵泳之无斁;蘋蘩之菜,兼糗粮而有余。方其鸣,孔公若闻于鼓吹;当其怒,越子反驻乎乘舆。彼龙蛇之蛰也,吾不知其所如。

水洲的草木,任它恣意沉浸而永不厌腻;蘋蘩的茎叶,是它方便的干粮而取之不尽。当它鸣叫的时候,孔公曾当作鼓吹乐曲来欣赏;当它鼓足气的时候,越王也曾停车向它致敬。那龙蛇蛰伏冬眠的时候,我却不知道它到哪里去了。

创作背景

东方虬生当武则天时期。《文苑英华》收其赋三篇,都是咏物小赋,大致都是鼓吹屈伸随时、安其性命的思想,但作者并不赞美无所作为,而主张蓄志待时,在可能的条件下发挥自己的才能。此赋创作时间不详。

文学赏析

《蟾蜍赋》这篇赋由道生万物各适其性起笔,旋即折入正题,从众多鳞虫中拈出蟾蜍加以咏叹。首先概称其“独沉冥而得全”,不似鸟鱼之类“皆婴刀俎以生患”。其次具写其形貌及生活特征,寥寥几笔,活画出蟾蜍形象。接着渲染其逢时则鸣,“澒洞雷殷”,“喧豗鼓怒”,“混万籁”,“怛异类”,一鸣惊人。文辞不多,但写得神采焕发。继而又以虚拟之笔写其待机而动,说它“忘机似智,称善不伐”,能进能退,胜过同类,平时“乐彼泥中与井底”,似乎无能无用,一且动起来则能“画地成川”“登天入月”,创造出惊天动地的奇迹。说明蟾蜍并非消极无为,而是淡泊以致远,蓄志以待时。最后又说蟾蜍自甘沉浸于草木之中,取蘋蘩之菜为食,从不以所居为陋,与世无争,然其一鸣一怒,曾使孔公陶醉,越王停车,令人爱赏和敬畏。末尾以龙蛇蛰伏之时面蟾蜍不知所往收笔,意谓它与龙蛇一道隐没,言外见意,兴味悠然。

总之,此赋从物理与人性的契合处着想,以物喻人,托物言志,在对蟾蜍形象及其习性、品格、修养、情怀等的多方描写中,生发出许多精妙高深的人生哲理,借以抒发作者与时俯仰、待机骋志的生活态度和抱负情操,巧妙地熔咏物、说理与抒情于一炉,不唯内容充实,寄兴深远,发人深思,移人情志,而且用笔稳健,抒写尽致,文风浑朴,气骨清朗,铿锵有力,生动流畅,确实称得上是同类赋作中的上乘佳作。

作者简介

东方虬

东方虬

唐代官员

东方虬(生卒年不详),平原厌次(今山东惠民东南)人。武后朝,历左史、礼部员外郎等职。与陈子昂有唱答。曾作《咏孤桐篇》,深得陈子昂赞赏,然其诗已佚。《全唐文》存赋三篇,《全唐诗》存诗四首。

参考资料

  • [1]赵逵夫.历代赋评注(唐五代卷)[M].成都.巴蜀书社.2010.78
  • [2]魏耕原.历代小赋观止[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19.344-3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