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旧居
畴昔家上京,六载去还归。
今日始复来,恻怆多所悲。
阡陌不移旧,邑屋或时非。
履历周故居,邻老罕复遗,
步步寻往迹,有处特依依。
流幻百年中,寒暑日相推。
常恐大化尽,气力不及衰。
拨置且莫念,一觞聊可挥。
作品简介
《还旧居》是晋宋之际大诗人陶渊明创作的一首五言诗,此诗叙写旧居房屋的变迁、人事的推移,描绘了一幅萧瑟衰败的景象,抒发了作者因环境、体衰而产生的岁月易逝、人生无常的悲慨之情。全诗语言自然朴素,格调凄凉哀怨。
译文注释
译文
畴昔(2)家上京(3),六载(4)去还归(5)。
从前居住在上京,离别六年常来归。
今日(6)始复来(7),恻怆多所悲。
今日重来旧居处,凄怆哀痛多伤悲。
阡陌不移旧(8),邑屋或时非(9)。
东西街道仍原样,有些房舍已坍颓。
履历周(10)故居,邻老(11)罕复遗(12),
故居周围走访遍,邻里老人少存遗。
步步寻往迹(13),有处(14)特依依(15)。
漫步探寻前踪迹,某处令我情恋依。
流幻(16)百年中(17),寒暑日相推(18)。
百年只是变幻影,寒来暑往岁月催。
常恐大化尽(19),气力(20)不及(21)衰(22)。
常忧生命到尽头,身体气力未尽衰。
拨置(23)且莫念,一觞聊可挥(24)。
丢开不去多思念,姑且痛饮举起杯。
注释
(1)旧居:指陶渊明故居浔阳柴桑(今江西九江西南);一说指昔日所居京师之宅。
(2)畴昔:往昔,从前。畴,发语助词,无义。
(3)家上京:诗人大约在义熙元年,即由彭泽归田那一年,从旧居柴桑迁往上京居住。上京,地名,当距柴桑旧居不远。
(4)六载:即诗人在上京居住的时间。一本作“十载”。
(5)去还归:谓常来常往。指经常回柴桑探望。
(6)今日:指写此诗的时间,
(7)始复来:诗人由上京迁居南村后,已多年(约为七年)未回柴桑旧居,所以称这次返回为“始复来”。
(8)不移旧:没有改变原先的样子。
(9)或时非:有的与从前不同。
(10)周:全、遍。
(11)邻老:邻居家的老人。
(12)罕复遗:很少有还活着的。
(13)往迹:过去的踪迹。
(14)有处:意为某些地方。有,或也,此处转为“某”的意思。
(15)依依:依恋不舍的样子。
(16)流幻:流动变幻,指人生漂流动荡,踪迹不定。
(17)百年中:即指人的一生。
(18)寒暑日相推:寒来暑往,日月相互交替,形容岁月流逝得很快。
(19)大化尽:指生命结束。大化,原指人生的变化。《列子·天瑞》:“人自生至终,大化有四:婴孩也,少壮也,老耄也,死亡也。”后遂以“大化”作为生命的代称。
(20)气力:指体力。
(21)不及:不待。
(22)衰:衰竭。古人以五十岁为入衰之年。《礼记·王制》:“五十始衰。”诗人此时已五十馀岁。
(23)拨置:犹弃置,放在一边。拨,拂开。
(24)挥:一饮而尽的动作。
创作背景
《还旧居》此诗约作于晋安帝义熙八年(412年),陶渊明四十八岁;一说作于十三年(417年),陶渊明五十三岁。诗人居上京时。尚常往来于柴桑之间,然迁至南村后,已多年未回柴桑。这次回到阔别已久的柴桑故地,感慨人生无常,于是写下这首凄凉哀怨的诗歌。
文学赏析
《还旧居》这首诗描绘了一幅萧瑟衰败的旧居景象,基调凄凉哀怨。房屋的变迁,人事的推移,直接的原因是社会的动荡,而又像是生命枯荣变幻的必然。全诗以“一觞聊可挥”做结,看似要以及时行乐来驱散心中的“恻怆”和“所悲”,但是诗人的“及时行乐”有其自身的独特性,是其人生智慧的表现形式:纵浪于“自然”之中,身心达到适意之境。陶渊明的生活建立在田园生活的“自然”的基础之上,他解决人生问题的智慧也是由此生发出来。
陶渊明在回旧居之前已经历了辞官归田后的六年躬耕生活,可以说历尽艰难困苦,而今体力渐衰,迫使他不得不回到老家。眼前破落的故里,又增添了诗人的恻怆之情。浔阳(今江西九江)为京都建康(今江苏南京)与西境重镇江陵(今湖北荆州)之枢纽。在过去十年中,桓玄篡乱,卢循起义,浔阳地区及左近都有激战。社会动荡与战乱,使浔阳日益凋敝。这首诗表面上似乎是专因环境、体衰而悲慨,但如果联系“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杂诗八首》之五)来看,那就会令人感到陶渊明可能有更多而未明言的悲哀。诗的最后两句“拨置且莫念,一觞聊可挥”,便透露了这一消息。
作者简介
参考资料
- [1]孟二冬.陶渊明集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9.137-139
- [2]龚 望.陶渊明集评议[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11.53-54
- [3]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129-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