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后却至近甸有感

狂童容易犯金门,比屋齐人作旅魂。

夜户不扃生茂草,春渠自溢浸荒园。

关中忽见屯边卒,塞外翻闻有汉村。

堪恨无情清渭水,渺茫依旧绕秦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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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背景

这是一首感时伤世之作,韩生活在日薄西山的唐末乱世,兵荒马乱,国势衰微,生灵涂炭,诗人自己也辗转流离,“迁徙不定,厥居求生草莽之中。”(《〈玉山樵人集〉叙》)韩是个家国意识很强的诗人,虽饱经忧患,但流落之中始终忠于唐王室。他的这些经历,使他在抒发家国之痛、兴亡之感之时,能立足于耳闻目睹甚或亲身经历的惨淡凋敝的乱世乱景,乱世乱事,因而愈见真实深沉。

文学赏析

这首诗首联从一个广阔的历史时空背景揭示了战乱产生的直接原因,颔联具体描绘了乱后的荒凉景象,颈联由眼前所见放眼整个时局,表明了诗人对整个国家命运的关注,尾联则几乎是直抒感时伤世之怀了。诗人恨江流无情,亦即恨现实无情,表明诗人的心境是多么伤感惆怅。

这首诗从标题就可知其内容抒写的是一场劫乱后重到近甸时的见闻感受。诗意不在于重现乱后的荒凉,而重在写所感。首联起笔高远,从一个广阔的历史时空背景揭示了战乱产生的直接原因:“狂童容易犯金门”,而战乱给广大人民带来的直接灾祸就是“比屋齐人作旅魂”。“狂童”,呼“狂”称“童”,足见诗人对乱军的憎恶轻视;“容易”即轻易之意,虽是“狂童”,却“容易犯金门”,又可见这“金门”多么衰朽无能,不堪一击!这隐含的对比,流露出诗人无力回天坐看乱起空自怅恨的无奈。人民避祸远逃,背井离乡,故称“作旅魂”。一“旅”字,即寓飘泊、流离之义;而一“魂”字,又使我们想见祸乱为害之烈之久:此一离去,恐怕今生还乡无望,只能终老异乡,作个孤魂野鬼了。作者的感情,由对乱军的鄙恶,转而表现为对无辜难民的同情。

颔联诗意紧承上联,具体描绘了乱后的荒凉景象:人去宅空,门庭冷落,入夜了,也无人关门闭户——这和清明盛世的夜不闭户形成多么强烈的反差啊!不仅如此,庭院中已经是芳草萋萋了。诗人以草盛反衬世乱民亡,村空户荒,可谓极尽能事。这也使我们联想到汉乐府《十五从军征》所描写的“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的悲惨情景。“春渠自溢浸花园”,这一句把视线由户内转到户外。一个“自”字,就表现出万户萧疏的惨状:村野荒芜,阒无人迹,一切都是自生自灭,无人料理,一派荒凉。“春”点明时令,“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本是农事繁忙的季节,而人民早已是自顾不暇,东逃西散了。这一联诗人用两个写实镜头便向人们展现了乱后近甸的悲惨景象。诗人另有七绝一首,所写情景与本诗几乎一样,特别是诗中连用了两个“自”字:“水自潺日自斜,尽无鸡犬有鸣鸦。千村万落如寒食,不见人烟空见花。”和本诗一样,用笔都客观冷峻,但同样寓情于景,细细品味,我们不是分明感受到了诗人那蕴含不露的对乱军暴行的愤懑之情么?

“关中却见屯兵卒,塞外翻闻有汉村。”颈联由眼前所见放眼整个时局,表明了诗人对整个国家命运的关注。而国家局势是那样的惨不忍睹、耳不忍闻,但作者依然用冷静的笔触来写他的“见”和“闻”:所见是都城所在的关中到处屯兵戍卒,刀光剑影;所闻的是内地的汉族人民流浪到塞外,淹留异地,聚村而居。这样,就呼应了首联,进一步写出战乱最严重最可怕的后果:山河破碎,大厦将倾。这是最为诗人所痛心疾首的,他的冷静的叙述也终于抑制不住感情的波澜的外现了,诗中的两个虚词“却”和“翻”,不正体现了诗人因其所见所闻而意外、震惊、沉痛的心情吗?

尾联则几乎是直抒感时伤世之怀了。京畿之地,也是秦汉故地。“国破山河在”,秦原依旧是秦原,清清的渭水亘古长流,它们该是多少盛衰兴亡的见证啊,然而“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刘禹锡《西塞山怀古》),它们是不解盛衰、不懂兴亡的;渭水是不会扬波兴叹的,故说其“无情”。这“无情”表面是说江流无情,隐现的却是诗人所面临的满目疮痍的无情现实。“堪”字表现恨的程度之深,诗人恨江流无情,亦即恨现实无情。诗人这种家国之痛,黍离之悲却只能对着这无情东去的渭水才得以抒遣,这感情是何等沉痛,何等悲凉,何等无奈!正因为这样,对句接以“渺茫”一词,表明诗人的心境是多么伤感惆怅,多么茫然无措!国运黯淡,时世艰危,瞻望前景,心中只有迷茫罢了。

韩是唐末喜用近体尤其是七律记实抒怀的重要诗人,继承了杜甫李商隐的传统,前人称其诗“可补史传之阙”,再现了唐末历史。这首诗没有囿于一事一地,如实地展示了末世衰季的历史画卷;诗境阔大,诗笔跳宕,感喟深沉,确有史笔之风。

作者简介

韩偓

韩偓

晚唐大臣、诗人,南安四贤之一

韩偓(844—923),字致尧,自号玉山樵人,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人。自幼聪明好学,十岁时,曾即席赋诗送其姨夫李商隐,令满座皆惊,李商隐称赞其诗是“雏凤清于老凤声”。龙纪元年(889年),韩偓中进士,曾官翰林学士,迁中书舍人。后入闽,依王审知而卒。有诗集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