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子·木叶亭皋下

木叶亭皋下,重阳近,又是捣衣秋。奈愁入庾肠,老侵潘鬓,谩簪黄菊,花也应羞。楚天晚,白苹烟尽处,红蓼水边头。芳草有情,夕阳无语,雁横南浦,人倚西楼。

玉容知安否?香笺共锦字,两处悠悠。空恨碧云离合,青鸟沉浮。向风前懊恼,芳心一点,寸眉两叶,禁甚闲愁?情到不堪言处,分付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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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

《风流子·木叶亭皋下》是北宋文学家张耒的词作。全词以景蕴情,精微细致地抒发了作者内心的孤苦闲愁和对妻子的思念。上阕起首一句,点明地点、时令,流露出思乡之意。过阕点明所思之人为「玉容」——思妇,揭示词旨所在。「香笺」四句,写游子对闺中人的怀想。接下来四句,转以想像之笔,设想妻子怀念游子时的痛苦情状,表达了游子对妻子深挚的爱情和痛苦的思恋。结尾两句,以质语收束全篇,言相思至极,欲说还休。

译文注释

译文

逐句全文

木叶(1)亭皋(2)下,重阳(3)近,又是捣衣(4)秋。奈愁入庾肠(5),老侵潘鬓(6)谩簪黄菊,花也应羞(7)楚天(8)晚,白苹烟尽处,红蓼(10)水边头。芳草有情,夕阳无语,雁横南浦(11),人倚西楼。

树叶纷纷飘落到水边平地上,重阳节近了,又到了捣寒衣的秋天。怎奈我愁绪萦绕心中.白发生于两鬓,即便随意地将菊花插在头上,花也应该感到被羞辱了吧。天色已晚,(我极目远望)直望到白苹烟尽之处,水边开花的红蓼深处。芳草脉脉含情,夕阳寂寂无语,大雁横在南浦上,人则斜倚西楼。

玉容知安否?香笺(12)锦字(13),两处悠悠。空恨碧云离合(14)青鸟(15)沉浮。向风前懊恼,芳心一点,寸眉两叶,禁甚闲愁?情到不堪言处,分付东流。

不知你是否安好?书信和题诗,因两地相隔遥遥而无法见寄。只能空白怨恨那时聚时散的白云,青鸟在其中隐现。你在风中懊恼不已,一片芳心,两叶柳眉,怎能禁得起闲愁呢?情到不能言说之处,只能付与那东流水。

注释

(1)木叶:即树叶。《楚辞·九歌·湘夫人》:“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后世常以此写秋景,兼写乡思。

(2)亭皋:水边平地。

(3)重阳:即阴历九月九日;古时风俗,人们常在这天登高,佩茱萸,饮菊花酒。有亲友在外,届时不免互相思念。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云:“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4)捣衣:古代妇女于秋季渐寒时,在砧石上捶打寒衣以备寄送远方的亲人过冬。李白《子夜吴歌》:“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沈佺期《独不见》亦云:“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

(5)庾肠:即庾信的愁肠,喻思乡的愁肠。庾信本为南朝时梁朝的官员,因出使西魏被留,羁旅北地,故常思念祖国和家乡。其《哀江南赋》序云:“不无危苦之词,惟以悲哀为主。”后人常以“庾愁”代指思乡之心。

(6)潘鬓:即潘岳的斑鬓。潘岳为西晋文学家,貌美而早衰,其《秋兴赋·序》云:“晋十有四年,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见二毛。”后因以“潘鬓”为中年鬓发斑白的代词。这里词人以“潘鬓”自喻身心渐衰之貌。

(7)谩簪黄菊,花也应羞:黄菊乃重阳典俗,“菊花须插满头归”。漫不经心地簪菊花,花也应感到羞。这是反衬乡愁之意。

(8)楚天:南方的天空。

(9)白蓣:水中浮草名。

(10)红蓼:生于水中者名泽蓼或水蓼,开浅红色小花,叶味辛香。

(11)南浦:指分别的地方:南朝梁·江淹《别赋》:“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12)香笺:即美好的书札。

(13)锦字:织锦上的字,指女子给丈夫的书信。晋代窦滔以罪徙流沙,其妻苏蕙,因思念丈夫,织绵为《回文旋图诗》以寄,后世常以此指妻子寄书丈夫,表达相思之情。

(14)碧云离合:出自南朝江淹《拟汤惠休怨诗》:“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

(15)青鸟:传说西王母饲养的鸟,能传递信息,后世常以此指传信的使者。据《汉武故事》,西王母曾令青鸟传书。

创作背景

这首《风流子》是写游子思妇相思之情的。从词中用语“重阳”“捣衣”“庾肠”“潘鬓…‘锦字”等来看,可能是作者因坐元韦占党籍,被贬外州时思念妻子所作。

文学赏析

《风流子·木叶亭皋下》这首词抒发了作者羁旅的愁思和对妻子的思念。上阙首尾写景,中间穿插议论。秋景自然引发乡愁,「庾肠」、「皤髻」等连续用典,悲叹年华已逝。下阙写妻子思夫,想像对方思念之苦。结尾「情到不堪言处,分付东流」更是悲苦之极。

上阕落笔写景,首先点明季节。「木叶亭皋下」三句,写时近重阳,树叶纷纷飘落到平荡的水边地上,又是妇女为亲人捶打寒衣的深秋了。这种「捣衣」之声,最易引起闺中少妇对远方征人的痛苦思念。而远行之人也容易因此想到妻子在家为自己捣衣的情景,既感到痛苦又温暖。这里「木叶」「捣衣」连用,不仅写出了深秋特有的景色,为全词烘托出萧瑟凄清的背景,而且为下面的词意发展作了有力的铺垫。

「奈愁入庾肠,老侵潘鬓,谩簪黄菊,花也应羞。」这数句又紧承起句,意思说,怎奈我愁绪萦绕心中,白发现于鬓角,再轻慢地把黄菊插在头发上,那菊花也该感到羞辱吧。词人由于忧伤,鬓衰将不胜簪,故云:「谩簪黄菊,花也应羞。」以此反衬出暮感的深沉、乡愁的浓烈。

「楚天晚,白苹烟尽处,红蓼水边头。」在写景中寓离别相思之意。心中既然充满乡愁暮感,所以不仅遥望楚天的晚空,一直望到水气缭绕的白苹尽头,一直望到水边开花的红蓼深处。「白苹」,水中浮草,因其随波漂流,容易引起游子产生离家漂泊的伤感。

词人是淮阳人,所以,遥望楚天,思乡之念便在不言中了;再加两点染,则把他乡愁之深烘托出来了。这里虽纯是写景,但景中含情,意在言外。

「芳草有情,夕阳无语,雁横南浦,人倚西楼。」数句紧承「白苹」「红蓼」两句而来,含着情意的芳草,默默无语的夕阳,横渡南面水滨的大雁,是词人所望到的,但却没有望到故乡,在这种望而不得的情况下,他只好倚着西楼心往神驰了。这几句写景,将词人遥望故乡而不得的执着深情又推进了一层,词意含蓄,画面完整,真所谓「物以情观,情以物见」了。「人倚西楼」点出游子登眺之处,交代了「楚天晚」至「雁横南浦」六句都是极目之所见;由所见而引起所感,因而所见之景物都似有了人的感情。

下阕换头「玉容知安否?」点明所思之人,揭示了词旨所在,使上阕所写种种情景明朗化。这句「玉容」,极言容貌之美如花似玉,这儿即指倚楼遥思的对象。「知安否?」曲尽对遥思对象的关切和挂念,由此而引起下面相思的倾诉、深情的抒发。

「香笺共锦字,两处悠悠。空恨碧云离合,青鸟沉浮」意谓书信和题诗,由于两地渺远而无法见寄,徒然地怨那晴云分离,使者隐没。「碧云」这里借以写对于闺中人的怀思。由于香笺锦字,两处悠悠,碧云已合而佳人未来,青鸟杳然而音书全无。词人于此以铺叙写法表达两地分居、不见来信的怅怨,愈加显出「知安否」所包含的深沉挂念的分量。

「向风前懊恼」四句,转以想象之笔,设想妻子思念自己时的痛苦情状。他想象妻子也许在风前月下,芳心懊恼,眉头紧皱,怎么也止不住那百无聊赖的愁思。写对方思念自己,正是为了表达自己对于妻子深挚的爱情与痛苦的思念。

「情到不堪言处,分付东流」用质语绾合全篇。相思至极,欲说还休;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了愈加愁苦,倒不如将此情交付给东流之水带去为好。毛滂《惜分飞》曾云:「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构思、手法与此相同。

《风流子·木叶亭皋下》这首词艺术上的一个特点是用典极丰,而又不露痕迹,毫无堆砌罗列之感,显得贴切自然、浑然天成;另外全词六副对偶,也令人叫绝。

作者简介

张耒

张耒

北宋大臣、文学家

张耒(1054—1114),字文潜,号柯山,人称宛丘先生、张右史,生于楚州淮阴(今江苏淮安)人。熙宁年间(1068—1077)进士,历任临淮主簿、著作郎、史馆检讨。宋徽宗初,召为太常少卿。崇宁五年冬至大观元年(1106—1107)左右,归居淮阴。晚年留居陈州(今河南淮阳)。早年以文章受知于苏轼兄弟,与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并称“苏门四学士”。张耒擅长诗词,其诗学白居易、张籍,平易舒坦,不尚雕琢,但常失之粗疏草率;其词流传很少,语言香浓婉约,风格与柳永、秦观相近。

参考资料

  • [1]夏承焘等著.宋词鉴赏辞典.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82页
  • [2]杨宗义.宋词三百首详注.四川大学出版社.2001年.142-143
  • [3]宋词三百首.(清)朱孝臧编选;思履主编.中国华侨出版社.2013.211
  • [4]周汝昌 宛敏灏 等撰.宋词鉴赏辞典 (上册).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年.669-6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