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姝真珠

真珠小娘下清廓,洛苑香风飞绰绰。

寒鬓斜钗玉燕光,高楼唱月敲悬珰。

兰风桂露洒幽翠,红弦袅云咽深思。

花袍白马不归来,浓蛾叠柳香唇醉。

金鹅屏风蜀山梦,鸾裾凤带行烟重。

八骢笼晃脸差移,日丝繁散曛罗洞。

市南曲陌无秋凉,楚腰卫鬓四时芳。

玉喉窱窱排空光,牵云曳雪留陆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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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

《洛姝真珠》是唐代诗人李贺所作的一首七言古诗,此诗写洛阳美女真珠的美丽贤惠,通过市南曲陌的妓女来和美女真珠的对比,反衬了真珠美丽可爱,超凡脱俗的形象;也有人认为李贺是借对真珠的描写来影衬自己,通过自己的落寞寂寥和小人的门庭若市进行对比,抒发自己的愤懑之情。全诗结构奇特,通过反跌的手法,有力地强化了主题,并大量使用华丽的词藻,构成斑斓多彩的艺术境界,且用典恰到好处,有着李贺一贯的细腻优美的风格。

译文注释

译文

逐句全文

真珠(2)小娘(3)清廓(4)洛苑(5)香风飞绰绰(6)

洛阳美女真珠仿佛就是从天而降的美女,她那美丽舒缓的样子给洛阳宫苑带来了阵阵香风。

寒鬓斜钗玉燕(7)光,高楼唱月(8)敲悬珰(9)

她乌亮的鬓发斜插着一支名贵的玉燕钗,在月下发出闪闪光芒;她登上了高楼对月亮歌唱,敲响玉佩以合节拍。

兰风桂露(10)幽翠(11)红弦(12)袅云咽深思。

在这到处都漂浮着兰风和桂露的夜晚,真珠拨动红色的丝弦诉说心意,袅袅的琴声飞入高高的云端。

花袍白马不归来,浓蛾叠柳香唇醉(13)

那身着锦袍的白马少年为什么还不回来?真珠难过得眉头紧锁,香唇不启,忧愁满怀。

金鹅屏风(14)蜀山梦,鸾裾(15)凤带行烟(16)重。

她倚着金鹅屏风睡着了,在梦里像巫山神女那样去寻找自己的情郎;然而身受鸾裾凤带的拖累,根本无法出门。

八骢(17)笼晃(18)脸差移,日丝繁散曛罗洞(19)

清晨,阳光照到四面的窗户上,照到真珠可爱的睡脸上,透过窗纱的细洞的晨光如同繁丝一般。

市南曲陌(20)秋凉(21)楚腰(22)卫鬓(23)四时芳。

洛阳市南的妓院门庭若市,从来没有萧条冷清的时候;妓女们扭动着细腰,梳着闪亮的头发在门前搔首弄姿。

玉喉(24)窱窱(25)排空光(26)牵云曳雪(27)陆郎(28)

妓女们放开歌喉,她们的歌喉响遏入云,她们牵曳着衣裳挽留前来冶游的男子。

注释

(1)洛姝:洛阳的美女。

(2)真珠:洛阳美女的名字。

(3)小娘:旧称歌女。唐元稹《筝》诗:“急挥舞破催飞燕,慢逐歌词弄小娘。”

(4)清廓:一作“青廓”,犹言“青天”。

(5)洛苑:指隋唐时洛阳之内苑。因在宫城之西,故称西苑。又名芳华苑、禁苑。周围一百二十六里,西至孝水,北背邙阜,南拒非山。中有翠微宫、积翠池等。

(6)绰绰:舒缓之意。唐张祜《筝》诗:“绰绰下云烟,微收皓腕鲜。”

(7)玉燕:即玉燕钗。南朝梁任昉《述异记》卷上:“阖闾夫人墓中……漆灯照烂,如日月焉。尤异者,金蚕玉燕各千余双。”

(8)唱月:对月吟唱。

(9)敲悬珰:敲击玉佩来合节拍。珰:悬挂着的玉珰。

(10)桂露:秋露。秋季桂花开时,夜凉生露,故称。南朝梁吴均《秋念》诗:“箕风入桂露,璧月满瑶池。”

(11)幽翠:深绿。指葱茏的草木。唐王昌龄《缑氏尉沉兴宗置酒南溪留赠》诗:“林色与溪古,深篁引幽翠。”

(12)红弦:乐器上的红色丝弦。王琦汇解:“张祜《筝诗》:‘夜风生碧柱,春水咽红弦。’则红弦乃筝之弦也,以红为色,彼时风尚若此。”

(13)花袍白马不归来,浓蛾叠柳香唇醉:《古歌行》:“绿衣白马不归来,变成倚槛春心醉。”浓蛾:黛眉。叠柳:柳叶眉紧锁。

(14)金鹅屏风:谓屏风之上绣有金鹅。金鹅:金色鹅形饰品。

(15)鸾裾:绣有鸾鸟花饰的衣襟。凤带:绣有凤凰花饰的衣带。古代贵族女子所系。

(16)行烟:犹言行云行雨。王琦注:“行烟,即行云行雨之谓。”

(17)八骢:八窗。指四面开的窗户。

(18)笼晃:笼照晃荡。晃:晃动。

(19)曛罗洞:日光照入窗纱上的细洞。

(20)曲陌:曲折的小巷,此指妓女所居之地。

(21)秋凉:指秋天萧条冷落的景象。

(22)楚腰:楚国美女的细腰。《韩非子》:“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

(23)卫鬓:汉代卫皇后的秀发。《太平御览》:“卫皇后字子夫,与武帝侍衣得幸,头解(头发散了),见其发鬓,悦之,因立为后。”

(24)玉喉:美妙的歌喉。

(25)窱窱:言歌声宛转之妙。

(26)排空光:犹响遏行云之意。

(27)牵云曳雪:谓妓女拉扯着客人的衣衫殷勤挽留。

(28)陆郎:指南朝陈后主宠臣陆瑜 。王琦汇解:“《乐府·明下童曲》:‘陈孔骄白赭,陆郎乘斑骓。’陈孔,谓陈宣、孔范;陆谓陆瑜。皆陈后主狎客。”

创作背景

《洛姝真珠》这首诗写洛阳美女。元和(唐宪宗年号,806~820)年间李贺往来于长安、洛阳之间,此诗当作于他居洛阳时。

文学赏析

《洛姝真珠》全诗十六句,按诗意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前十二句为第一部分,后四句为第二部分。在第一部分中,每两句又为一个层次,逐层推进,较为详尽地描写了女主人公真珠一夜间的活动及其复杂微妙的心情。

“真珠小娘下青廓,洛苑香风飞绰绰。”这两句开门见山,写真珠身带袅袅飘动的香风来到洛苑,有如仙姬神女自天而降。着一“下”字,又着一“飞”字,真珠飘然而至之状宛如亲睹,用字极为传神。

“寒鬓斜钗玉燕光,高楼唱月敲悬珰。”用《述异记》所载神女遗汉武帝玉钗,传至昭帝时宫人共谋欲碎之,玉钗化为白燕升天事。这两句写真珠鬓间斜簪一支晶莹闪光的玉钗,登上高楼,击悬珰以为节,对月歌唱。

“兰风桂露洒幽翠,红弦袅云咽深思。”“红弦”代指筝声,盖唐时筝弦为红色。这两句写夜渐深沉,露冷风清,真珠犹自抚筝而弹,筝声掩抑低徊,有如哽咽之声,寄托着她幽怨的情思。

对真珠的筝声何以如此哀怨的问题,第七句作了解答:“花袍白马不归来。”原来是她心上的人儿迟迟未归,故将满怀愁绪寄托在怨声之中。“花袍白马”,寥寥四字,活画出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第八句“浓蛾迭柳香唇醉”,言其蛾眉紧锁,有如柳叶之迭而不舒;香唇紧闭,有如醉酒之缄默不语。这句刻画了真珠若有所思的忧郁神态。

“金鹅屏风蜀山梦,鸾裾凤带行烟重。”“蜀山梦”,用宋玉《神女赋》楚襄王梦巫山神女事。“鸾裾凤带”,极言真珠妆饰之华丽。这两句,上句意谓:“花袍白马”终于不归,真珠不得已倚屏风假寐,期望能如巫山神女一般,与自己的心上人在梦中相会。下句意谓:由于真珠身着鸾裾凤带,梦魂殢重难行,不能如巫山神女一般行云行雨,故终未如愿。不过这句乃是形象化的说法,其实是真珠由于忧心忡忡,终夜不能成眠,因而她所期待的梦境根本无从出现。

“八骢笼晃脸差移,日丝繁散曛罗洞。”“八骢”,王琦以为当作“八窗”,且举鲍照诗“四户八绮窗”为证(见《李长吉歌诗汇解》卷一),其说近是。这两句大意为:真珠于朦胧之中,恍惚觉得有亮光在眼前晃动,转过脸一看,只见日光透过窗纱,丝丝缕缕射进屋中,原来天已大亮了。

以上为第一部分。这十二句以真珠为主人公,以时间的推移为线索,场景则似在洛苑的一座高楼之上。这十二句留下了诸多悬念:如此一位多才多艺的美人,何以遭到她心上人的冷遇?她的那位“花袍白马”彻夜不归,又究竟去了何处呢?这些问题在第二部分的四句中作了解答。

“市南曲陌无秋凉,楚腰卫鬓四时芳。”“楚腰”用楚灵王好细腰美人事,“卫鬓”用卫子夫因发多而美深得汉武帝宠幸被立为皇后事,比处皆借指“曲陌”中妓女的妖容冶态。这两句意为:洛阳城南曲折的巷陌是妓女的聚居之地,那里一年到头热闹非常,浓妆艳抹的妓女多得如同四季盛开的鲜花。

“玉喉窱窱排空光,牵云曳雪留陆郎。”“陆郎”语出乐府《明下童曲》“陆郎乘班骓”,原指陈后主的狎客陆瑜,在此处可以理解为泛指那些时常光顾“曲陌”的纨绔子弟,或者理解为特指真珠的那位“花袍白马”亦无不可。这两句说:妓女们轻舒歌喉,歌声美妙,嘹亮入云,她们娇态毕露,拉扯着那班荡子的衣衫,殷勤地挽留他们。

以上四句,场景转换到了“市南曲陌”,主人公也换成了“楚腰卫鬓”。这四句暗示出那位“花袍白马”的行踪,而真珠失宠的原因也就不言自明了。

这首诗文字较为艰涩,寓意也较深曲,其主旨何在,颇费索解。当然,此诗有可能是一首纪实之作,诗人据所见或所闻,直书其事,以表达对真珠不幸遭遇之同情。如果联系李贺坎坷蹇塞的身世及其创作继承了《楚辞·离骚》“美人香草”的比兴传统等因素来考虑,则更有可能是一首寄托了个人身世之感的作品。诗人通过娼妓妖媚惑人、名姝反遭冷落这一鲜明的对比,揭露了兰蕙摧折、萧艾方滋的社会现实,抒发了自己怀才不遇、有志难酬的牢骚愤懑之情。姚文燮注《昌谷集》,以史证诗,虽多穿凿附会,但他指出此诗“托言以明所遇之不偶”,可谓先得我心,故其言对理解此诗的主旨颇有启示。

《洛姝真珠》这首诗的艺术特色,有两点较为显著:

第一,结构奇突,通过反跌的手法,有力地强化了主题。

这首诗的结构很不匀称,前一部分为十二句,后一部分只有四句。前十二句诗人用浓墨重笔,从才艺出众、气质雍容、姿色美艳、妆饰华贵、感情深沉专一等各个侧面,精心地刻画出一个动人的美女形象。但后四句陡然逆转,却又把这一形象的价值轻轻地一笔勾销了。而且前十二句越是把真珠描绘得可爱可贵,其结果却是她越被反跌得可叹可悲。这种奇突的结构形式,更加深刻地突出了真珠这一人物的悲剧命运,有力地强化了全诗的主题。

第二,大量使用华丽的词藻,构成斑烂多采的艺术境界。

李贺遣词,力求华贵艳丽。在此诗中,风是“香风”,弦是“红弦”,唇是“香唇”,喉是“玉喉”,洞是“罗洞”。诗中又点缀了许多富于美感的事物,号“兰风桂露”、“花袍白马”、“浓蛾迭柳”、“金鹅屏风”、“鸾裾凤带”、“楚腰卫鬓”等等。故而诗中镂金错玉,一片珠光宝气,构成了一种斑烂多采的艺术境界。这种境界与女主人公真珠的身份十分相称,为更好地烘托气氛、刻画人物,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作者简介

李贺

李贺(诗鬼)

唐代浪漫主义诗人

李贺(790—816),字长吉,福昌(今河南宜阳西)人。唐皇室远支,家世早已没落,生活困顿,仕途偃蹇。曾官奉礼郎。有“诗鬼”之称,是继屈原、李白之后又一位颇享盛誉的浪漫主义诗人。与诗仙李白、李商隐称为“唐代三李”,后世称李昌谷。《全唐诗》存诗5卷。有《昌谷集》。

参考资料

  • [1]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975